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庚申外史   [元]權衡

 

  權衡,字以制,號葛溪。元末明初江西吉安人。據宋濂為《庚申外史》所作之跋,權衡與他邂逅於「洪武辛亥」,即洪武四年(1371),時衡已「年六十餘」,故生當於元成宗大德末年間。曾流落河南、山東一帶,中年以後隱居彰德黃華山(今河南林縣境內)達二十八年,中書右丞相太不花、察罕帖木兒等曾以禮聘之,均拒不仕。元亡後,其子北尋請歸,始返鄉里。明洪武四年後,寓居臨江(今江西樟樹西南)以終。

  《庚申外史》,又名《庚申帝史外聞見錄》或《庚申大事記》,元權衡撰,二卷。是書記述元順帝即位(元統元年,1333)至元亡(至正二十八年,1368)三十六年間史事,因順帝生於庚申年(1320),時稱庚申帝,故名。著成於明洪武初年,洪武三年(1370)續修《元史》,史館徵得此書,取其材以撰寫順帝本紀及部分列傳。是書所記,為作者長時間居於中原之耳聞目見,其中有關元廷宮闈軼事,多為它書所不載;但也有不足之處,一是時間舛誤,二是事件考核不精。前者如順帝即位於權臣燕帖木兒死後,《外史》卻說成是他生前;後者如順帝以疾殂於應昌,《外史》卻說他攜后妃遁入和林等等。版本較多,主要有明抄本、《寶顏堂秘笈》、《學海類編》、《學津討源》、《海山仙館叢書》、《叢書集成初編》以及《豫章叢書》本等。(以上按《中國歷史大辭典˙遼金元史卷》,上海辭書出版社,1986年、蔣力生之《庚申外史》點校說明及任崇岳之《庚申外史箋証》前言)

  是次錄文,主要據蔣力生點校、姚品文審訂之《庚申外史》(江西教育出版社,2000年),並參任崇岳所著之《庚申外史箋証》(中州古籍出版社,1991年)。前書以《豫章叢書》本為底本,以明抄本、《學津討源》本(《學津》本)為主校,以《寶顏堂秘笈》本(《寶顏》本)、《海山仙館叢書》本(《海山》本)、《學海類編》本(《學海》本)為參校,並用《元史》、《明史》作他校;有校記。後書亦以《豫章叢書》本為底本,校以《學津》本,以諸書作詳盡箋校。網絡版主從前書校記,並取後書部分作[任箋];間出己意者作[增校]。

目錄

 卷上 

  卷下 

  宋廉跋

 

卷上

癸酉 元統元年。先是,歲壬申秋,文宗車駕在上都。八月,疾大漸,召皇后及太子燕帖古思、大臣燕帖木兒曰:「昔者晃忽叉之事,為朕平生大錯,朕嘗中夜思之,悔之無及。燕帖古思雖為朕子,朕固愛之,然今大位,乃明宗之大位也。汝輩如愛朕,願召明宗子妥懽帖木兒來,登玆大位。如是,朕雖見明宗于地下,亦可以有所措詞而塞責耳!」言訖而崩。晃忽叉者,乃明宗皇帝從北方來飲毒而崩之地。燕帖木兒大懼,為之躊躇者累日。自念晃忽叉之事,己實造謀,恐妥懽帖木兒至,究治其罪,姑秘文宗遺詔,屏而不發。因謂文宗后曰:「阿婆且權守上位,安王室,妥懽帖木兒居南徼荒瘴之地,未知有無,我與宗戚諸王,徐議之可也。」是時,燕帖木兒以太平王為右相,禮絕百寮,威焰赫赫,宗戚諸王,無敢以為言者。逗遛至至順四年三月,上位虛攝已久,內外頗以為言,燕帖木兒始迎明宗皇帝次子懿璘只班登寶位,不發詔,不改年號,逾月而崩,廟號甯宗。既而燕帖木兒建議,欲立燕帖古思。文宗后苦辭曰:「天位至重,吾兒恐年小,豈不遭折死耶?妥懽帖木兒在廣西靜江,可取他來為帝,且先帝臨崩云云,言猶在耳。」于是燕帖木兒知事不能已,遂奉太后詔旨,遣使去廣取妥懽帖木兒太子來京。太子行至良鄉,以郊祀鹵簿禮迎之,蓋燕帖木兒欲以此取悅太子之意。既而燕帖木兒驅馬與太子並行,馬上舉鞭指示,告太子以國家多難,遣使奉迎之由,太子訖無一言以答之。燕帖木兒心疑懼,留連至六月,方始使登位,改元元統元年,尊文宗后為皇太后,丞相燕帖木兒加太師、左丞相,撒敦為右丞相,伯顏為樞密院知院,唐其勢為御史大夫。撒敦者,燕太師之弟也。唐其勢者,燕太師之子也。徽政院使宦者高麗人禿滿歹兒者,首薦高麗女子祁氏于帝。祁氏性黠慧,有寵于帝。秋九月,太后謂大臣曰:「正宮未有人,何不選立之?」眾對曰:「今太師丞相有女,端嚴正大,宜為天下母。」于是,立太師女伯牙吾氏為后。后權臣家女,習于驕貴,又輕帝年幼,見帝寵祁氏,心不平之,日夜捶楚,祁氏幾不勝。一夕,又跪祁氏于前,籌問其罪,加烙其體。翌日,司天奏:「昨夕火星犯后妃座[1]。」帝雖不言,甚銜之。初,世祖皇帝家法,賤高麗女子,不以入宮,至是始壞祖宗家法,識者知天下之將亂也。

甲戌 元統二年。太師太平王燕帖木兒,自帝即位以來,不復留心政事,惟日溺于酒色,收晉邸后為妻,諸公主嫁之者四十餘人。有某位王位公主嫁,及門三日,不得見,既而傳旨曰:「公主且歸,我要時來取。」

燕帖木兒宴趙中丞家,男女共坐,名為「鴛鴦筵席」。隅座中有一婦人,顏色甚麗,太師目之,問曰:「此為誰?」意欲留之。左右告之曰:「此太師幾夫人某氏也。」由是酒色過度,體羸溺血而死。

太尉伯顏陞為右丞相。當帝自廣西來京師[2],宿留汴梁,心方不測朝廷權臣意。其時伯顏適為汴梁省左平章,提所有蒙古漢軍,扈從入京,帝深德之,既以扈從功封太尉。至是一旦為相,居唐其勢上,唐其勢忿曰:「天下者,本我家天下也。伯顏何人,位居我上!」或時衷甲帶刀至伯顏家,或夜入都人家飲,然猛憨無術,實無他異謀也。

乙亥 至元元年。四月,右丞相伯顏奏曰:「御史大夫唐其勢與其弟答刺海為文宗義子者,謀為不軌,將不利社稷。」有詔捕之。唐其勢攀檻不肯出,答剌海匿皇后袍下。右丞相復奏曰:「豈有兄弟謀不軌,而姐妹可匿之乎?」並執皇后,以付有司。后呼曰:「陛下救我!」帝曰:「汝兄弟謀害我,我如何救得你[3]?」亦絞死于東門外。唐其勢既死,命撒的為御史大夫,立翁吉刺氏為皇后。后乃世祖后察必之曾孫也[4],性莊厚,寡言笑,號正宮皇后。復立祁氏為次宮皇后,居興聖宮,號興聖宮皇后。二宮並為后自此始。

伯顏奏曰:「陛下有太子,休教讀漢兒人書[5],漢兒人讀書好生欺負人[6]。往時我行有把馬者,久不見,問之,曰:『往應舉未回。』我不想科舉都是這等人得了。」遂罷今年二月禮部科舉。

丙子 至元二年。詔徵西域匼刺麻至京,禮為帝師,仍以故太師燕帖木兒第賜之。

丁丑 至元三年。以伯顏為太師,答刺罕左丞相封秦王。伯顏本郯王家奴也,謂郯王為使長。伯顏至是怒曰:「我為太師,位極人臣,豈容猶有使長耶?」遂奏郯王謀為不軌,殺郯王,並殺王子數人。初,伯顏謀封秦王時,或告伯顏曰:「秦王大名,恐不宜居。」伯顏曰:「我聞淮東有秦郵,我索秦郵為秦王,非西秦也,何不可之有?」時天下貢賦多入于伯顏家,省臺官多出其門下。每罷朝,皆擁之而退,朝廷為之空矣。禁漢人、南人不得持寸鐵,賜高年帛,禁百姓畜馬,品官畜馬有差[7]。

六月,天下謠傳拘刷童男童女,民間皆望風成婚。

河南棒胡反[8]。棒胡者,河南鵲山縣人[9]。好使棒,棒長六七尺,進退擊技如神,遠近聞者稱棒胡。其徒弟百餘人,有名胡山花,亦善棒。開州人轆軸李,陳州人棒張,皆起兵應之。河南左丞慶童,督兵敗之于鹿邑岡[10],擒之,號其岡為得勝岡。

伯顏數往太皇太后宮,或通宵不出。京師為語曰:「上把君欺,下把民虐,太皇太后倚恃著。」

彗出紫薇垣數十丈,凡十餘日。占者以為應在十五年後,至年果驗。京師大水。朱光卿、石崑山亂于廣南之惠州。既而復有李智甫、羅天麟亂于閩、漳,皆討平之。

戊寅 至元四年。詔郡縣舉隱逸士,詔修曲阜孔廟。

袁州妖僧彭瑩玉、徒弟周子旺,以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反。反者背心皆書「佛」字,以為有「佛」字,刀兵不能傷。人皆惑之,從者五千餘人。郡兵討平之,殺其子天生、地生,妻佛母[11],瑩玉遂逃匿于淮西民家。瑩玉本南泉山慈化寺東邨莊民家子,寺僧有姓彭者,年六十餘歲,善觀氣色。一夕夜雪,見寺東約二十丈,紅焰半天。翌日,召其莊老,詢之曰:「昨夜二更時,汝邨中得無失火乎?抑有他異事乎?」內有一老曰:「邨中無事,惟舍下媳婦生一兒。」僧遽喜曰:「曷與我為徒弟,可乎?」老遂捨為僧,于是遂以穀帛若干酬之。其子年十歲,始送入寺,與羣從嬉,時預言禍福皆驗。年十五,南泉山下忽產一泉,甚冽。是時民皆患疾疫,瑩玉以泉水施之,疾者皆愈,以故袁民翕然事之如神。及事敗,逃淮西,淮民聞其風,以故爭庇之,卒不為有司所捕獲。

伯顏與太皇太后謀立燕帖古思而廢帝,其侄脫脫頗聞其謀,竊以告其師吳直方行可[12],教之以密告于帝,令帝知而預為防。

冬十一日,河南范孟端反。孟端者,河南杞縣人也,始為內臺知班,發身掾河南省臺。其人貧無資,寡交游,人皆謂不辦事,鬱鬱不得志,又久不得補。一日,大書省壁曰:「人皆謂我不辦事,天下辦事有幾人?袖裏屠龍斬蛟手,埋沒青鋒二十春。」後有守省御史來,與孟端有舊,力為言之,乃得補,又不幫俸。孟端憾曰:「我必殺若輩。」一夕,與其黨霍八失等約曰:「我冬至日應直省,汝四人當以黃臘為丸彈狀佩之,稱聖旨劫鋪馬,乘昏夜入河南省臺中堂坐定,喚當值掾吏來傳聖旨[13],我則佯應之曰:『諾。』有河南廉訪使段惟德,致仕在家,即傳聖旨召之,使居省中權事。餘省官呼入者,汝皆傳聖旨槌殺之。凡發號令,惟聽我施行。如此,大事必成,可以得志,富貴可共也。」已而皆如其言。是日,省憲官置酒,皆醉于家。于是平章月魯不花、左丞劫烈、理問金剛奴、郎中完者禿黑的兒,都事拜住、總管撤思麻[14]、監司禿滿、萬戶完者不花等喚入,皆若使聽聖旨然,即以鐵骨朵自後槌死,棄尸後園。稱聖旨除孟端為河南都元帥,拘收大小衙門印,自佩平章發兵虎符,調兵守城,把諸街巷中,人不得往來;封閉黃河大江渡船,使南北毋通,發各道兵來聽調。孟端在省祭祖,去杞縣祭祖墳。經五日久[15],用金鼓押諸衙門正官、首領官凡若干人,斬於市。有馮二舍者,孟端用為省宣使,使在外給事。馮因叩孟端曰:「幸引我見朝廷官。」孟端醉不覺,吐而言曰:「何者為朝廷官?我便是也。」馮覺其偽,因隨孟端出,竊告省都鎮撫曰:「使臣者偽也,可閉諸省門勿納,我將圖之。」于是殺孟端于外。時省中猶未信,擲其首示之,乃開門。持兵者入,霍八失等竄竹園中,遂俱撲殺之。當孟端反時,百官俯首聽命,獨歸睗不從[16]。孟端曰:「朝廷以月魯輩有罪,別選用人,歸先生不願仕宦耶?」睗曰:「有母在堂,不願也。」又曰:「歸先生不怕死耶?」睗曰:「死生有命。」元帥遂囚之,事敗得出。故天下多歸睗,自此始[17]。

己卯 至元五年。冬,皇太子生,名愛育失黎達臘,實興聖宮祁氏之子也。乳脫脫家,呼脫脫為奶公[18]。其後,脫脫因奏令正宮皇后子之。

十二月,伯顏請帝飛放,帝疾不往。伯顏固請燕帖古思太子同往,遂獵于柳林。脫脫竊告帝曰:「伯顏久有異志[19],茲行率諸衛軍馬以行,往必不利于社稷。帝幸不與之俱往,無奈太子在柳林何?」即夕,即召高保哥、月怯察兒,與之謀討伯顏,卸其軍權。于是,先令月怯察兒夜開城門,星馳往柳林,竊負燕帖古思太子入城。又忌翰林官泄其事,特使平章沙只班召其館客范匯[20],氈裹之車中,以載之入,賜之坐,諭以伯顏罪狀,卸其軍權誅之之意,使草詔。四更,使只兒瓦歹平章及沙只班齎詔向柳林,先卸其軍權。天明,閉大都,詣城上開讀詔書畢[21]。御史大夫脫脫踞坐城門上,傳聖旨曰:「諸道隨從伯顏者並無罪,可即時解散,各還本衙,所罪者唯伯顏一人而已。」伯顏養子詹因不花、知院落失蠻尚書謂伯顏曰:「擁兵入宮,問姦臣為誰,尚未晚也。」伯顏却之曰:「只為汝輩向時與脫脫不和,至有今日,尚欲誤我也?情知皇帝豈有殺我之心,皆脫脫賊子之所為也。」言未既,又有詔到柳林,伯顏除河南省左丞相。伯顏請入辭帝,使者不許,曰:「皇帝有命,命丞相即時起行,無入辭。」伯顏至河南,又有詔令伯顏陽春縣安置。初,伯顏過真定府時,父老捧獻果酒,伯顏謂父老曰:「爾曾見天下有子殺父之事?」父老曰:「不曾見子殺父,但見奴婢殺使長[22]。」蓋暗指伯顏殺郯王之事。伯顏聞之,俛首不語,殊有慙色也。

臺臣奏曰:「太皇太后,非陛下母也,乃陛下嬸母也。前嘗推陛下母墮燒羊爐中以死,父母之仇,不共戴天。」乃貶太后東安州安置[23],太子燕帖古思潘陽路安置,乃遣云都赤月怯察兒押送瀋陽[24]。太子忽心驚,知其將殺己也,飛馬渡河而去,月怯察兒追及之[25],拉其腰而死。云都赤者,帶刀宿衛之士也。太后亦每言,帝不用心治天下,而乃專作戲嬉[26],故此舉雖出于權臣,實亦帝心之所欲也。尚書高保哥奏言:「昔文宗制詔天下[27],有曰:『我明宗在北之時,謂陛下素非其子。』」帝聞之大怒,立命撤去文宗神主于太廟,並問當時草詔者為何人,遂欲殺虞伯生、馬雍古祖常。二人呈上文宗御批,且曰:「臣受勅紀載,實不獲已。」脫脫在旁,因曰:「彼皆負天下重名,後世只謂陛下殺此秀才。」故舍之而不問。

國初,宋江南歸附時,瀛國公幼君也,入都,自願為僧白塔寺中。已而奉詔,居甘州山寺。有趙王者,嬉游至其寺,憐國公年老且孤,留一回回女子與之。延祐七年,女子有娠,四月十六日夜,生一男子。明宗適自北方來,早行,見其寺上有龍文五彩氣,即物色得之,乃瀛國公所居室也。因問:「子之所居,得無有重寶乎?」瀛國公曰:「無有。」固問之,則曰:「今早五更後,舍下生一男子耳。」明宗大喜,因求為子,並其母載以歸。

庚辰 至元六年。伯顏行至江西豫章驛,飲藥而死。殮以杉木棺,置棺上藍寺中(一云北塔寺),屍水流出戶外,人皆掩鼻過之[28]。籍其家,數月摒擋不盡,米糠數房,燒餅至一房,其嗇也如此[29]。或言伯顏家畜西番師婆,名畀畀,每問求歲吉凶,又問自己身後事當如何。畀畀曰:「當死于南人手。」故其秉政時,禁軍器,刷馬匹,蒙古、色目毆漢人、南人,不得回手等事,皆原于此。先是,阿乂赤大夫、完者帖木兒王二人,頗有節氣,見伯顏私通太后、殺郯王,竊相議曰:「此人有無君心,不除之,必為國家患。」于是截髮為誓,私相約曰:「但得間,即行之。」一日,伯顏休息于家,二人侍立,或言:「云都赤佩刀,乃水總管鑌鐵善刀也。」阿乂赤即借觀[30],稱善久之,伯顏亦欣然起,披衣觀之。完者帖木兒王喜于得間,從旁促阿乂赤[31],阿乂赤懼不敢發,完者帖木兒王疑其中變害己,因長跪,首曰:「間者阿乂赤觀刀時,有害太師心。」伯顏大怒,即捽向前。阿乂赤亦跪曰:「此人常有害太師心,我不從,故反告我。」即併殺二人而籍其家,其酷虐如此。命脫脫為左丞相,益都忽為右丞相,韓家奴為御史大夫,汪家奴為樞密使。初,伯顏既敗,其弟馬札兒臺以誅伯顏有功,故繼其位為首相。僅半載,于通州置榻坊,開酒館、糟坊,日至萬石。又使廣販長蘆、淮南鹽。其子脫脫不以為然,嗾參政佛喜問曰[32]:「吾父喜君,君所言無不聽[33],曷諫我父,使解職閒居。不然,人將議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,眾口甚可畏也。」佛喜問如其言,因乘間諫之。馬札兒臺果辭職家居,封為太師。于是升益都忽為首相,而己副之焉。

詔復行科舉。

詔太廟四時祭享,賜天下高年粟帛,蠲天下租分。

右丞相益都忽、左丞相脫脫奏曰:「京師人煙百萬,薪芻負擔不便,今西山有煤炭,若都城開池河,上受金口灌注,通舟楫往來,西山之煤可坐致城中矣。」遂起夫役,大開河五六十里。時方炎暑,民甚苦之。其河上接金口高水河[34],金口高水瀉下湍悍[35],纔流行二時許,衝壞地數里。都人大駭,遽報脫脫丞相,丞相亟命塞之。京師人曰:「脫脫丞相開乾河。」

秋,河北大水。

辛巳 至正元年。詔選儒臣歐陽玄、李好文、黃縉、許有壬等數人,五日一進講,讀五經、四書,寫大字,操琴彈古調。常幸宣王閣[36],用心前言往行,欽欽然有向慕之志焉。大興國子監,蒙古、回回、漢兒人三監生員,凡千餘。然祭酒、司業、博士多非其人,惟粉飾章句,補苴時務,以應故事而已。凡在諸生,日啖籠炊粉羹,一人之食為鈔五兩。君子以監學乃作養人材之地,而千百為羣,恣縱恬嬉,玩愒歲月,以侮嫚嘲謔為賢行。加屏風以障市人,入茶酒肆不償直,掉臂而去,無敢誰何。是壞天下人材,何作養之有焉。

曩加孫,監生也,積分試中,累官至秘丞,在朝鬱鬱[37],後為分省右丞。一日,奉擴廓命,入京師議事,揚揚過市中,大言曰:「我今日只知有總兵,不知有皇帝。」人聞其言,相顧問曰[38]:「此何官人也?」或曰:「此是往時國生曩加孫也[39]。」人皆歎曰:「此官所言,是報當日籠炊也。」

又有普賢奴者,亦監生也,積分中舉,歷官至左右司員外郎。因奉命至擴廓軍中,留之為分司部尚書。已而,京師大饑,遣戶部侍郎求糧于擴廓。普賢奴知之,請與相見,因責之曰:「朝廷遣汝來求糧耶?歸語汝丞相,朝廷自紅軍禍亂以來,前後命總兵官剿捕,皆有供給官辦糧料,如鞏不班、也先帖木兒、太不花、答失八都魯等是也[40]。獨我察罕父子,總兵平大河南北、山東等處,並不曾費朝廷一毫供給。今又起軍肅清江淮,亦不索朝廷供給糧料,而朝廷反求糧于我耶!」張志道參政在側,因歎曰:「三十二年天子,豈可使無一頓飽飯吃耶?」遂啟擴廓,以山東糧五千運入京師。往往國生所就,類如此。

樞密院掾史杜遵道,棄官不仕,適潁川,遂為紅軍舉首。先是,伯顏為丞相,馬扎兒臺為知院,遵道為書生,上言請開武舉,以收天下智謀勇力之士。馬扎兒臺遂補為掾史。既而知不能行其業,遂棄去,後為賊中舉首。

壬午 至正二年。詔曲阜衍聖公升秩二品。慶元守王元行鄉飲酒禮,詔譯唐《貞觀政要》。二月,帝出元載門耕籍田[41]。是年秋,監察御史言:「宦官太盛,宜減其額,並出宮女[42]。」蓋時宦者多高麗人為之也。

癸未 至正三年。鹵簿冕服新成,親祀南郊,時春二月也。

議修遼、金、宋三史。丞相脫脫意欲成之,而所費浩大,錢糧經數不足,頗以為憂。掾史行文書,丞相三卻之。掾史遂與國史院典籍謀之數日,丞相不喜。或曰:「若非錢糧無可措畫乎?此易耳[43]。江南三省南宋田,頗有貢士莊錢糧者,各路樁寄累年,倉庫盈積,有司亦嘗借用之。此項錢糧以為修史費,孰曰不然?」掾史即日引見丞相,丞相聞其說甚喜。于是奏臣使儒臣歐陽玄、揭奚斯等,于國史院修撰遼、金、宋三史。

紹興守泰不花,行鄉飲酒禮。詔天下立常平倉。

河決白茅口。

冬,十月十有七日[44],有事于南郊。前三日,祼于太室,拜享于列聖。次第至甯宗前,帝問禮儀使曰:「我兄也,彼弟也,拜合禮儀否?」禮儀使傳旨,問博士劉聞。對曰:「甯宗皇帝雖是弟,然曾承宗器而為皇帝,時陛下亦嘗作他的臣子來,當拜。又春秋時,魯國的諸侯,有閔公、僖公。閔公是弟,先作諸侯;僖公是兄,在閔公後作諸侯,宗廟四時祭祀,未聞僖公不拜閔公。比這例兒,陛下合拜。」帝乃拜。南郊禮畢,大赦天下,蠲天下民租五分。

詔天下立常平倉。先是,以五事備取守令,以常平倉得法[45],湊成六事。

甲申 至正四年。春,歐陽玄、揭奚斯等修遼、金、宋三國史告成。禮部引國史合院官,禀右丞相脫脫奏聞。脫脫搖首曰:「此秀才事,我弗知。」三禀三却,眾皆患之。或曰:「丞相好美名,今此史具列某修,丞相見其名不列,宜其慍也。盍禀之曰:『自古前代史事,雖以史官秉筆,而總裁則歸一人,如《唐書》則歐陽修總裁,《資治通鑒》則司馬光總裁。今遼、金、宋三國史,幸蒙丞相奏用儒臣,某等行其文,而所以掌其事使就緒,實賴丞相之力也,某等謹以書丞相為總裁官,丞相幸始終成之,以為一代之盛典。』豈不可乎?」于是脫脫大喜,即命掾史具進史儀部,鼓吹導從,前後輝光,自史館進至宣文閣,帝具禮服接之,觀者以為近代無之。先是,諸儒論三國正統,久不決,至是脫脫獨斷曰:「三國各與正統,各繫其年號。」議者遂息,然君子終以為非也。進史畢,大宴羣臣于宣文閣。脫脫奏曰:「給事中殿中所記錄陛下即位以來事迹,亦宜漸加修譔,收入金縢。」上曰:「朕行事,只在給事中殿中處之[46],待朕他日歸天去,令吾兒為之可也。」仍以御圖書封藏金縢,自今不許有所入。然不知給事中殿中[47],邇來者皆公卿膏梁子弟為之,其實瞢然全無所書也。故庚申以來三十六年,史事並廢。

馬扎兒臺太師告老退居甘州。于是有譖言行其間,父子各相猜疑,脫脫因乞致相位,願往甘州侍親,詔許之。初,脫脫謀使其父辭位也,嘗奏帝,以其父之貪,不可使居大位,且密囑帝:「倘其辭位,陛下宜即許之。」至是,帝亦因而許之,蓋憶其初用詭計也。以阿魯圖廣平王為右丞相[48],以平章帖木兒達識為左丞相。

乙酉 至正五年。以別兒怯不花為右丞相[49]。三月,詔曰:「乃者天灾流行,積雨害稼,河失故道,民罹其殃,山東、河南尤甚。朕夙夜憂惕,靖思其由,皆朕非德所致。諸方盜賊竊發去處,限二十日悔過赦之。前所免租外,被灾者全免之;已入者,準下年之數。」

丙戌 至正六年。詔遣使巡行天下,黜陟幽明,問民疾苦,求訪賢俊,分十道處之。然奉使者,類皆脂韋貪濁,多非其人。惟四川一道,得王士熙、武子春,稍振綱紀,餘皆鼓吹而已。

命選天下郡守[50]。凡其人之官,皆陛辭聽旨,諭之曰:「汝守令之職,如牧羊然。饑也,與之草;渴也,與之水。饑渴勞逸,無失其時,則羊蕃息矣。汝為我牧此民,無使之失所,而有饑渴之患,則為良牧守矣。」時上方有勵精圖治之意,凡選轉某人為某官,必問曰:「此人已前行過事跡,果然一一皆善否?為我悉陳之可也。」

徵處士脫因、伯顏、杜本、張瑾為翰林待制。或議以為擢用太峻,不可。帖木兒達識曰:「隱士無求于朝廷,而朝廷有求于隱士。」識者誦為名言。

丁亥 至正七年。徵處士張樞,不至。

朵兒只班為右丞相,賀太平為左丞相。

戊子 至正八年。中書省修《六條政類》成。

淮南北大水。

己丑 至正九年。脫脫復入為相。初,脫脫侍親居甘州,太子愛育失黎達臘與脫脫子加刺張同庚,以故,加刺張獨留京師,與帝子同嬉戲。一日,帝與祁后同席坐偏殿,太子愛育失黎達臘與加刺張[51]同嬉殿外,愛育失黎達臘使加刺張負己作老鴉聲[52],旋繞殿墀三帀,已而復使加刺作老鴉,而己負之亦三帀。加刺跪曰:「加刺,奴婢也;太子,使長也。奴婢不敢使使長負。」太子怒撻之,啼哭之聲聞于帝。帝曰:「誰哭耶?」左右曰:「脫脫子加刺張也。」問何為而哭之如是,左右具以對。上喜曰:「賢哉此子也!」祁后因起曰:「脫脫好人,不宜久在外。」上遂頷之。會佛郎國進天馬,黑色五明[53],其項高而下鉤,置之羣馬中,若駱駝之在羊隊也。上因歎羨曰:「人中有脫脫,馬中有佛郎國馬,皆世間傑出者也。」時有姦臣哈麻者在側,聞此言,以為脫脫且將入復為相也。因乘間游說,薦之于帝。帝曰:「彼嘗罪汝,杖汝一百七,汝何為薦之?」對曰:「彼雖罪臣,當也;臣若仇之,不當也,何怨之有?其實此人好。」祁后于殿屏後竊聞之,陰使人走甘州召之。一夕,脫脫至京師,乘昏入城,然亦未嘗見帝也[54]。祁后伺帝有喜色,因訹加刺張于帝前曰:「汝亦思汝父脫脫耶?」加刺張跪曰:「思之也。」帝曰:「脫脫今何在,而汝欲使之見也?」后起謝曰:「脫脫離闕久,思見至尊,今聞其入城在某處矣。」上即使人促之見。至則上在椶毛殿,召入,正色問曰:「我使汝侍親甘州,誰召汝來耶?」祁后為之失色。脫脫徐曰:「郎主使奴婢侍親,今日幸親終服闋[55],故來爾。」上遽起抱脫脫,相與泣慰之。翌日,遂有再相之命。

命中書莅祭三皇,翰林應奉危素為之樂章。

庚寅 至正十年。戶部尚書薛世南、武子春,知脫脫有意興作,蓋前為相無聞[56],其禮、樂、文章、制度之事漠如也,欲大有為,以震耀于天下,超軼祖宗舊法,垂名竹帛于無窮也。薛世南、武子春建言,謂至元鈔法,經久當變制,宜為「中統交鈔」。交叉卧置貫文,與銅錢子母相權並用。脫脫奏用其言,立寶泉提舉司,鑄「至正通寶」錢。先兩日,脫脫丞相率省屬下學勉勵,至階,祭酒呂思誠下階迎,丞相東向坐,祭酒西向坐,省官列坐丞相下,教官列坐祭酒下。至是,召祭酒至中書省,告以將更鈔法事。祭酒忽然而言曰:「丞相毋聽薛、武兩少年之言,改法鈔,非祖宗舊制也。丞相若聽之,必亂天下。」後數日,盡追奪思誠祭酒所授宣勅。時亦議裁減冗官,併省衙門數事。或曰:「呂祭酒當議之時,不措一詞,及議定[57],惟有發怒罵詈而已。」

春三月,河北大雪,深三尺。

南陽總管莊文昭來言,本郡鴉路有上馬賊[58],百十為羣,突入富家,計其家貲,邀求銀為撤花;或劫州縣官庫,取輕資約束裝載畢,乃拘妓女,置酒高會三日,乃上馬去。州郡初無武備,無如之何。于是始命立天下兵馬分司凡五處,然不究其本,而徒事其末,終亦不能禁也。

辛卯 至正十一年。歸德知府觀音奴言,今河決白茅,日徙而北,失其故道,當疏塞以為地利。脫脫喜其言,命工部尚書成遵往相視焉。還言工不可興,浩大難成,且現今南陽、安豐盜賊成羣,萬一與挑河人夫相挺而雜起,此大亂之機,非細事也,決不可從。脫脫不悅,左遷成遵為長蘆鹽運使。更問京畿漕運使賈魯曰:「汝前為張秋都水時,知河之利害,可疏鑿否?」賈魯,澤潞人,素有進取志,遂應聲曰:「可。」因悉言其狀。乃奏魯為工部尚書兼河防使。四月二十二日,發河南、淮南北軍民二十萬,其費以億萬計,府庫為空。有龔伯遂者,小有才,汲汲以富貴為心。進言脫脫曰:「丞相大興利除害可也,然必大有誅賞,始可以攝伏眾情。」于是起大獄,以謀害大臣,置前相高昌王益都忽並韓家奴于死地。未幾,刑賞失措,又興挑河工役,所在肆虐。又併省衙門,沙汰吏胥,無所容跡。五月,潁州潁上紅軍起,號為「香軍」,蓋以燒香禮彌勒佛得此名也。其始出趙州灤城縣韓學究家,已而河、淮、襄、陜之民翕然從之。故荊、漢、許、汝、山東[59]、豐、沛以及兩淮紅軍,皆起應之。潁上者[60],惟杜遵道為首,陷成皋,據倉粟,從者數十萬。陷汝甯、光息、信陽。蘄、黃者[61],宗彭瑩玉和尚,又推徐真逸為首,陷德陽[62]、沔陽、安陸、武昌、江陵、江西諸郡。起襄[63]、漢者,推布王三、孟海馬為首。布王三號「北瑣紅軍」,奄有唐、鄧、南陽、嵩、汝、河南府。孟海馬號「南瑣紅軍」,奄有均、房、襄陽、荊門、歸、峽。起豐、沛者,推芝麻李為首。芝麻李者,邳州人也。值歲饑,其家惟有芝麻一倉,盡以賑人,故得此名。賈魯挑黃河,所在廢民業,民心不安。芝麻李與鄰人趙君用謀起事,曰:「朝廷妄興土木之功,百姓貧苦無告,吾聞潁上香軍起,官軍無如之何,當此之時,有真男子,取富貴之秋也。」君用者,趙社長也,曰:「我所知惟某某可用。燕城南彭二,其人勇悍有膽略,不得其人,不可舉大事也,我當為汝致之。」即訪其家,入門,見其人方礪斧斤,謂之曰:「汝礪斧斤,將何為耶?」彭二云:「州縣云有賑濟,日日伺之,實誤事。饑無得食,我將伐薪,入城換米喫,可以度日,官府不足信也。」君用曰:「噫!我視汝膂力過人,何處不得一頓飽飯喫耶?」因作色曰:「汝能從我謀事,豈但衣食而已,富貴從汝!」彭二即解其意,應曰:「其中有芝麻李乎?」曰:「有。」「有,我當從之。」遂引見芝麻李,喜得八人,歃血同盟。于是年八月十日,佯為挑河夫,日夜倉皇投徐州城,夜留城中,門卒拒之,則曰:「我挑河夫也,借一宿,何傷?」其半夜因突入,一半在外,一半在內。夜四更,城內四人爇四火,城外四人亦爇四火應之,既而復合為一處。城內吶喊一聲,城外接應,一時城中大亂,四人者遽奪軍器亂殺,外四人因而得入[64],同聲叫殺。民久不見兵革,一時見亂殺,皆束手從命。天明,又樹大旗募人為軍,從之者亦百餘萬[65]。浮橋四出掠地,亦奄有徐州近縣,及宿州、五河、虹縣、豐、沛、靈壁,西並安豐、濠、泗。事聞朝廷,有吏抱牘題曰:「謀反事。」至脫脫前,觀其牘,改題曰:「河南漢人謀反事。」識者知元朝不能有天下矣,河南漢人可盡誅乎[66]?其後張士誠起于淮海,趙明遠起于徐州,毛貴起于山東,明元帥起于四川。獨本朝龍興淮南,即以建康為天下根本,東征西伐,南誅北討,四海人心歸附,皆有徯后來蘇之望,元朝之國祚可盡矣[67]。先是童謠曰:「富漢莫起樓,貧漢莫起屋。但看羊兒年,便是吳家國。」迨本朝定都建康,築壇于建康南門,郊天受命,改元朝至正二十七年為吳元年,實丁未歲也,豈不驗哉!天命有所歸,豈人力之所能為耶?

朝廷聞紅軍起,命樞密院同知赫厮、禿赤領阿速軍六千,並各支漢軍,討潁上紅軍。阿速者,綠睛回回也,素號精悍,善騎射,與河南行省徐左丞俱進軍。然三將但以酒色為務[68],軍士但以剽掠為務[69],于剿捕之方漫不加省。赫厮策馬望見紅軍陣大[70],揚鞭曰:「阿卜!阿卜!」阿卜者,言走也[71];于是所部皆走。至今淮人傳以為笑。其後,赫厮死于上蔡,徐左丞為朝廷所誅。阿速軍不習水戰,不服水土,病死者過半。

十二月,布王三陷鄧州、南陽。

壬辰 至正十二年[72]。正月,孟海馬陷襄陽,徐真逸陷湖廣,其將曾元帥陷安陸、江陵。脫脫為相,諱言中原兵亂,而哈麻媒糵其過。帝召脫脫,怒責之曰:「汝嘗言天下太平無事,今紅軍半宇內,丞相以何策待之?」脫脫汗流浹背。未幾,自請督軍下徐州。兵出,有淮東元帥逯善之者,上言:「官軍不習水土,宜募場下鹽丁,可使攻城。」又有淮東豪民王宣者,亦上言:「鹽丁本野夫,不如募城墅趫勇慣捷者,可以攻城。」前後各得三萬人,皆黃衣黃帽,號曰「黃軍」。脫脫知城有可克之狀,下令諸將,各勵乃事,我至即攻之。須臾脫脫至,一鼓攻之,遂夷其城,芝麻李遁去[73]。又調阿吉刺太尉攻汝甯,汝甯紅軍懼,退保亳州,阿吉刺攻平汝甯城。赫厮既死,朝廷別命鞏卜班平章為將,領侍衛漢軍合愛馬韃靼軍,合數萬眾,屯汝甯沙河岸。日夜沈溺酒色,醉卧不醒,敵人偷營,逃失大將所在。次日閱死人,得其尸死人中。師遂退數百里,屯項城縣。又命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代為總兵,凡精兵三十餘萬,金銀物帛,車數千輛,河南北供億萬計[74],前後兵出之盛,無如此者。也先帖木兒駐軍沙河,未及兩月,軍中夜驚,也先盡棄軍資器械,糧運車輛山積,僅收散卒萬人,直抵汴城下。時文濟王在城頭,遙謂之曰:「汝為大將,見敵不殺,何故自潰?吾將劾汝,此城必不容汝入。」遂離城南四十里朱仙鎮屯焉。朝廷乃命蠻子平章代之。也先徑歸燕京,抵暮入城,明日,仍為御史大夫。當時官軍不足用,類如此。故王宣建言募鹽丁,豈亦識時務者歟?而十數年前見機最早者,惟杜遵道一人也。

賈魯治黃河,疏凹里邨,塞黃龍江口,立回龍廟于岸上,水由故道行[75]。

脫脫議軍事,每回避漢人、南人。時方入內奏事,回頭,中書韓伯高、韓大雅隨後來,遽令門者勿納。奏曰:「方今河南漢人反,宜榜示天下,令一槩剿捕。諸蒙古、色目,因遷謫在外者,皆召還京師,勿令詿誤。」于是榜出,河北之民亦有變而從紅軍者矣。

中書左司郎中田本初言:「江南漕運不至,宜墾內地課種。昔漁陽太守張堪,種稻八百餘頃,今其跡尚存,可舉行之。」于是,起山東益都、般陽等一十三路農民種之,秋收課所得,不償所費。次年,農民皆散罷去。冬,復立庸田使司于江南。

咬住平江陵,答失八都魯平襄陽。

癸巳 至正十三年。脫脫奏用哈麻為宣政院使。哈麻既得幸于上,陰薦西天僧行運氣之術者,號「演揲兒法」,能使人身之氣,或消或脹,或伸或縮,以蠱惑上心。哈麻自是日親近左右,號「倚納」。是時,資政院使隴卜亦進西番僧善此術者,號「秘密佛法」,謂上曰:「陛下雖貴為天子,富有四海,亦不過保有見世而已,人生能幾何?當受我『秘密大喜樂禪定』,又名『多修法』,其樂無窮。」上喜,命哈麻傳旨,封為司徒,以四女為供養;西番僧為大元國師,以三女為供養。國師又薦老的沙、巴郎太子、答刺馬的、禿魯帖木兒、脫懽、孛的、蛙林[76]、納哈出、速哥帖木兒、薛答里麻十人,皆號「倚納」。老的沙,帝母舅也;巴郎太子,帝弟也[77]。在帝前男女裸居,或君臣共被,且為約相讓以室,名曰「些郎兀該」,華言「事事無礙」。倚納輩用高麗姬為耳目,剌探公卿貴人之命婦、市井臣庶之儷配,擇其善悅男事者,媒入宮中,數日乃出。庶人之家,喜得金帛;貴人之家,私竊喜曰:「夫君隸選,可以無窒滯矣。」上都穆清閣成,連延數百間,千門萬戶,取婦女實之,為大喜樂故也。

脫脫平徐州,以得芝麻李奏功,既而陰構朝旨,令班師。使者六七返,帝始令月怯察兒代之。月餘,始獲芝麻李,械送京師,脫脫密令人就雄州殺之。

潁州沈邱探馬赤察罕帖木兒,與羅山縣典史李思齊,集眾號義兵,克復羅山縣、州。奏功朝廷,授察罕羅山縣達魯花赤,授李思齊縣尹。上曰:「人言國家輕漢人,如此,果輕漢人也。」下吏部再議,于是察罕授汝甯府達魯花赤,思齊知府。

冬十二月二十七目,天鼓響于東北。

甲午 至正十四年。正月,汴水花冰。二月朔,日食。

張士誠起兵泰州,襲據高郵[78],截南北路[79]。

倚納十人與帝竊議,脫脫在京不可[80],于是謀令太史王監丞奏,連夕相星犯帝座。自是帝疑脫脫,脫脫始無援矣[81]。內無後援,而外有倚納十人之譖,識者皆知脫脫不返矣。

秋八月二日,脫脫總天下兵,出征高郵[82],天下想望其來[83],兵圍高郵三日[84]。中書右丞哈麻諷御史大夫[85],以老師費財彈擊脫脫。帝信其言,詔卸脫脫兵權,淮安安置,令樞密院老張代之。當是時脫脫權重,內握朝柄,外總兵馬,以指揮天下,天下希其有功。兵圍高郵,日事攻撃,矢石雨注,城中幾不支,日議降附,又恐罪在不赦;圍者亦指日收功,忽有詣旨來卸軍,軍中聞之皆大哭。當詔未開讀時,襲伯遂進曰:「始丞相出師時,親奉帝玉音,以為『在後事體,朕再有密旨來』。今丞相在軍,止奉皇帝密旨,一意進取可也,詔書且勿聽。事既久,小人讒言自然明白矣。且『將在軍,君命有所不受』,為是故也。」脫脫搖首曰:「不可。詔我而不從,是與帝相抗拒也。」遂從詔。大軍百萬,一時四散。先是,諸大臣子弟領軍從行者,哈麻歷告其家,陰遣人先來軍中白其長曰:「詔書且至,不即散者,當族誅。」故散之之遽如此。其散如無所附者,多從紅軍,如鐵甲軍入襄陽,號「鐵甲吳」者是也。脫脫在淮安一月,詔復使西行,鴆死于吐蕃境上。是時,高郵危困已甚,脫脫分兵定真州,平六合,及將攻徐、濠,遠近凛然,國勢漸張。而哈麻邪謀誤國,遂至危亡不救,可勝惜哉!

是歲,省吉大夫以舟師自安慶征湖廣,至湖口,適與蘄、黃之紅巾遇,風勢不利,敗績死之。紅巾遂順流而下,攻安慶,為義兵所破,大敗南還。既而蠻子海牙中丞復總水軍義軍南征,破黃連大寨,徐真逸等入黃梅山中及沔陽湖中,官軍盡復武昌等處。未幾,盡抽軍下據廬州,官軍勢退,而賊勢復熾矣。

亦憐只斑丞相,以馬步軍由江東援江西,至龍興,逾月而卒。左丞火爾赤代總其兵,攻臨江,復瑞州,進攻袁州,與歐軍相持數年不決,後卒敗亡[86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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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下

乙未 至正十五年。湖廣苗軍聽調,營于汴梁東,其帥吳太保死[87],裨將陳生叛入西京[88],遂陷陳州、許州,西至虎牢關,答失八都魯討平之。

以汪家奴為右丞相,鼎住為左丞相,哈麻為平章。數月,鼎住薨,哈麻陞為右丞相[89],其弟雪雪為御史大夫,倚納十人皆進職。

立興聖宮祁后子愛育失黎達臘為皇太子,命翰林學士行冊詞。有曰:「家法曰齊,心法曰正。」又曰:「存心養性者,守身為事親之大;任賢去邪者,知人為安民之方[90]。勿謂昊穹之高,一誠意而庶徵應;勿謂宮廷之奧,一善言而萬方知。與治同道,則唐虞之俗可還;主善為師,則舜禹之域斯至。」君子以為徒訓也。

劉福通劫敗答失八都魯長葛營。趙明遠陷嵩、汝以及洛陽。

明元帥入四川,陷之,自稱蜀王。香軍陷安豐,二日陷和州[91],三日破廬州[92]。宣讓棄城浮海還燕[93]。香軍遂乘勝渡江,破太平、建康、甯國,遂據江東,既而池州、安慶尋皆覆沒。

丙申 至正十六年。哈麻既得相位,醜前所薦西天僧所為,恐為當世及後人所非議,乃以他事杖西天僧一百七,流于甘州,偽若初未嘗薦之者。又私念以為前薦西天僧所為秘密,惟妹婿禿魯帖木兒知之,莫若併去之,以滅其口。乃謬謂其父篤魯國公曰:「我兄弟二人,一薦而為丞相,一為大夫,皆祖宗德澤。但妹婿禿魯帖木兒在上前近行,慢褻無禮,為天下士大夫所譏笑[94],我兄弟何面目見人?盍除之以為我利。」不意其妹于屏間竊聞之,急歸告其夫。翌日有旨,哈麻休入臺陽[95];又有旨,跟隨哈麻人吏都散;又有旨,令哈麻出城;又有旨,哈麻安置惠州,雪雪安置太甯。中途,皆杖殺之。上始悟哈麻譖脫脫,令脫脫骸骨還京師。

河南行省平章太不花,軍南陽、篙、汝,招降叛民百萬,軍聲大振。其秋,下唐、隨、安陸、沔陽、德安以及蘄,升為湖南行省左丞相。賀太平再入朝為右丞相。初,大理宣慰司同知達失八都魯為四川參政,引兵自巴蜀來,先復襄陽、均、房等州,調入中原,獨有功。至是,升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[96]。是歲,本朝起建康,張士誠據平江,危素為司農司丞,于京師、雄、霸等州,屯聚糧給京師,號曰「京糧」。為浙西被陷,浙糧不通故也[97]。

丁酉 至正十七年。詔答失八都魯至京師。帝見之,私謂侍臣曰:「此人死期至矣。」罷還軍。先是,太不花軍士失律,劫掠汴民,臺御史彈之。有旨卸其軍,褫其職,以白衣聽調[98]。至是復命為湖廣省左丞相,仍提軍前往征山東毛貴。答失八都魯率本部兵渡河,征曹州盛文郁。于是二將皆渡河[99]。

五月[100],汴梁大饑,守臣失列門知院遁,紅軍劉福通自稱太保,入遽之,迎其主小明王于亳州,入都于汴梁之皇城。其軍分三支:關先生、破頭潘、馮長舅[101]、沙劉二、王士誠,入晉、冀,由朔方攻上都;白不信、大刀敖[102]、李喜喜,趨關中;分淮安趙君用部將毛貴兵合田豐趨大都[103]。而帝方與倚納十人行大喜樂,帽帶金佛字,手執數珠,又有美女百人,衣瓔珞,品樂器,列隊唱歌《金字經》,舞《雁兒舞》,其選者名「十六天魔」。復命答失八都魯駐兵曹州,未幾死。子孛魯帖木兒代領其眾,受詔鎮守西京。答失八都魯既死,其部下察罕帖木兒兵勢益甚,命為刑部侍郎,號「長槍侍郎」[104]。毛貴由海道得海船,長驅破益都,義兵黃軍下萬戶田豐叛入紅軍,遂破東昌、東平、大名等處。

罷商稅,罷寶錢提舉司。

四月,陳友諒陷安慶,余闕死之。余闕三上宰相書,不達,援兵不至,故城陷而死之。

戊戌 至正十八年。太不花忿賀太平本漢人而居相位,己乃勤勞于外,表索賀太平軍前供給,怒朝廷不從,駐兵彰德,玩寇不進。賀太平以計殺之于保定,併害其子壽童。以駙馬紐的該為添設宰相。

山東毛貴兵由濟南犯直沽,去京師百二十里,京師大震。值太不花裨劉哈刺領兵自晉、冀來[105],大戰却之。哈剌以功由尚書升平章。義兵察罕帖木兒,以八月克復汴梁,小明王遁入安豐。關先生、沙劉二、破頭潘等,由大同直趨上都,焚毀宮殿,望虎賁司犯大甯。虎責司去上都二百里,世祖皇帝所立三十六屯在焉。先是大雪,人跡不通,至是雪晴,暖氣如春。

西京孛羅饋京師糧數千車。

帝嘗為近侍建宅,自畫屋樣;又自削木構宮,高尺餘,棟梁楹榱,宛轉皆具,付匠者按此式為之,京師遂稱「魯般天子」。內侍利其金珠之飾,告帝曰:「此房屋比某人家殊陋劣。」帝輒命易之,內侍因刮金珠而去。祁后見帝造作不已,嘗挽上衣諫曰:「使長年已大,太子年已長,宜稍息造作。且諸夫人事上足矣,無惑于天魔舞女輩,不自愛惜聖躬也。」帝拂然怒曰:「古今只我一人耶?」由此兩月不到后內宮。祁后亦多蓄高麗美人,大臣有權者輒以此女送之。京師達官貴人,必得高麗女然後為名家。高麗婉媚,善事人,至則多奪寵。自至正以來,宮中給事使令,大半為高麗女。以故四方衣服鞋帽器物,皆依高麗樣子。此關系一時風氣,豈偶然哉!

帝嘗謂倚納曰:「太子苦不曉秘密佛法,秘密佛法可以益壽。」乃命禿魯帖木兒教太子秘密佛法。未幾,太子亦惑溺于邪道也。噫!

陳友諒陷江西龍興,司徒道童、左丞火而赤、總管安謙棄城從西門走撫州。陷瑞州,守臣臨江同知給事中死之。至臨江,守臣定住降之。陷吉安,宣差尚書、總管海尚書皆死之。陷撫州,達魯花赤完者帖木兒被獲[106],不屈死之。陳友諒乘勢下江南[107],至太平,殺徐真逸于舟中而自立,既而大敗于金陵。南還後,于江州建都焉。

己亥 至正十九年。破頭潘、關先生趨全甯,焚魯王宮府,駐軍遼陽[108]。賀太平當相位,奏用其子也先勿都。時也先勿都為詹事,以為總兵大將軍,取遼陽。太平意謂關先生、破頭潘,自晉、冀、西京歷上都,軍常無留行,其破遼陽,必不能守,可以取遼陽,則其子功成。至則關、潘軍日治戰馬,一無退意,也先勿都畏之,縮跡不前[109],竟潰而歸,乘夜入城,仍升為翰林集賢學士。先是,太平嘗養聲譽,用成遵、蕭庸、趙中等,布列省部,遵等亦俛首從之。及也先勿都敗還,反以功升為學士,相與歎曰:「朝廷賞罰無章,紀綱掃地,乃至如此!」將陳其罪。親近者竊以告太平,太平頗以為憾。

京師大饑,民殍死者幾百萬。十一門外各掘萬人坑掩之,鴟鴞百羣,夜鳴至曉,連日乃止。又居庸關子規啼。太子召指空和尚,問民飢饉何以療之,指空曰:「海運且至,何憂?」秋,福建運糧數十萬至京師。先是,朝廷以張士誠內附,封為太尉,且以歲饑,遣使督海運糧,儲于京師。時張士誠據浙西有糧[110],方國珍據浙東有船,二家攻戰不和,糧竟不至。賴福建濱海,又為王土,獨能運糧至京師,由是京師民始再活。當元統、至元間,國家承平之時,一歲入糧一千三百五十萬八千八百八十四石,而浙江四分強[111],河南二分強,江西一分強,腹裏一分強,湖廣、陜西、遼陽總一分強,通十分也。金入凡三百餘錠,銀入凡千餘錠,鈔本入一千餘萬錠,絲入凡一百餘萬斤,綿入凡七萬餘斤,布帛入凡四十八萬餘匹,而江、浙常居其半。及張士誠有浙西,方國珍有浙東,而京師索然。識者以為元之氣數,不推可知也。

指空者,西天剎帝利王第三子也,狀貌魁梧,不去鬚髮,服食擬于王者。居京師四十年,習靜一室,未嘗出門,王公貴人,多見呵斥,雖帝亦不免,年百八歲而死。

甘露降文宣王廟樹上,凝如白霜,啖之味甜。

黃河清鄭州,長數里。

貴赤衛韓僉事家次子死數年,長子又為孛羅所拘于西京,父母悲歎失二子,且貧老無以為食,日夜哭泣。方哭之際,忽聞次子來告曰:「吾兄將西京麪來,且至,父母可勿憂。」已而果然。自此之後,往來聞其言語如生人者半年,其家小兒盡見其容貌服色,而長者但聞其聲。一日,來告父母曰:「阿爺、阿娘,可遷西房,兒欲居東房,以某日娶女。」其日,小兒果見筵席賓客甚盛,又聞歌舞雜劇之聲者數日。其京師之不祥者有如此。

建清甯殿,外為百花宮,環繞殿側。帝以舊例,五日一移宮,不厭其所欲;又酷嗜天魔舞女,恐宰相以舊例為言,乃掘地道盛飾其中,從地道數往就天魔舞女,以晝作夜,外人初不知也。

帝又造龍舟,巧其機括,能使龍尾、鬣皆動,而龍爪自撥水。帝每登龍舟,用彩女盛粧,兩岸挽之,一時興有所屬,輒呼而幸之。又令諸嬪妃百餘人,皆受大喜樂佛戒。太倉積粟盡入女寵家,百官俸則抵支茶、紙、雜物之類。

冬十二月,左丞成遵[112]、參政趙中、蕭庸等六人,丞相賀太平誣以贓罪,皆杖一百,流死。先是,祁后與太子謀求內禪,使宦者朴不花邀賀太平,贊帝遜位于皇太子,賀太平懼不敢從。復邀太平用其黨數人,又不許,太子銜之。太子一日倡言于中書省堂曰:「我所用者,汝皆沮之,汝所用者,今皆以贓敗,何也?」太平對曰:「所知者,才也,故用之;所不知者,心也,雖父子之間,亦不能保其無私也。」太平于是稱病,求免相位。初,祁后與太子謀內禪,賀太平既不允其事,后謂太子曰:「太平不可使居相位,有兀良歹其人[113],與汝無所可否,今以總兵居真定,宜勸上召還京師,當以代之,庶幾汝事可成也。」既而果有旨召還京師。太平覺其所謀,嗾臺官劾其罪。有旨令兀良歹居興州,逾月,以無病卒。太子疑太平害之,怨之愈深。

庚子 至正二十年。春,二月九日,以賀太平為太保,罷相。是月,搠思監為右相[114],蓋老的沙所薦也。初,上罷賀太平,相謀于老的沙,老的沙欲自為之[115],而難于發言,遂薦搠思監。帝以搠思監為右丞相,老的沙為大夫[116]。老的沙恃有薦相之恩,數有請于搠思監,搠思監不答,二人遂成隙。搠思監恃有祁后、太子之援,老的沙恃有皇帝、母黨之戚,于是搆怨日益深矣。

夏五月朔,日有食之。陽翟王阿魯輝帖木兒[117],擁兵數萬,傳檄問京師之罪。有曰:「祖宗付汝以天下,今何故失天下大半?汝不可居祖宗大位,將國璽送與我,我當代汝為之。」帝聞之,顏色不變,徐曰:「他果有天命,我何不避之有?」乃命樞密知院哈麻刺、朵兒只、禿堅帖木兒、八里顏逆擊之。行至稱海[118],復起哈麻赤萬人為軍。哈麻赤臨陣,皆脫號衣,從宗王與合勢,追奔百里,三知院單馬遁入上都。

破頭潘、關先生、沙劉二軍入高麗王京,高麗王奔耽羅[119],其臣納女請降,將校皆以女子配之。軍士遂與高麗如姻婭,恣情往來。高麗人因而各藏其馬于林中,一夕傳王令,除高麗聲音者不殺,其餘並殺之。沙劉二、關先生皆死,惟破頭潘及裨將左李率輕騎萬人[120],從間道走西京,降孛羅,聽調。已而又降擴廓。初,賀太平辭相時,帝賜以金帛駝馬,使之歸老于故所生之地。太平既出京城,沿途留宿不進。搠思監疑其徘徊顧盼,猶有希進之心,諷御史彈之,誣以謀害大臣,并其子也先忽都,殺之于野馬川。

辛丑 至正二十一年。帝更命老張少保,率兵四十萬,擊宗王阿魯輝帖木兒。老張軍未至,宗王黨有脫懽知院者,內叛擒宗王,獻京師,宗王臨死,罵不絕口。舊例:宗王有罪大故,用弓弦絞之,名曰賜死。至是帝特命殺之。

陳友諒者,徐真逸之臣也。已而握權篡其位,沈真逸于江,有湖廣、江西之地,建都于江州。至是,大軍克江州,友諒走武昌,其將守龍興者[121],以江西降,時八月二十四日也。

九月,命察罕征山東。山東自毛貴死,其將為復仇,殺趙君用[122],國內大亂。花馬王田豐、埽地王互相攻[123],察罕乘之,破其冠州、東昌、濟南諸郡,進圍益都。田豐來降,豐時提兵在穆陵關,使人來言:「總兵不信我心,且不與總兵相見,當為平沿海諸城,然後相見未晚也。」。察罕喜,即以朝命授豐為山東平章[124],且重犒其所部。已而沿海登、萊、沂、密等皆降附,田豐遂與察罕相見益都城西。時察罕方調兵攻圍益都,俾田豐軍塞益都南門,為營圍數日[125]。田豐頻往察罕營議事,見其待朝廷使者甚簡傲,又所施設多術數,無忠誠心,田豐乃忿曰:「我以山東地降汝,又為汝平海上諸城之不同心者,誠以汝為元朝中興人物也,今若此,是漢室之曹操耳!使汝為曹操,我豈不能自為之耶?」于是與同儕王士誠私謀曰:「十五日察罕必巡兵圍[126],我預椎牛釀酒,至日設席,邀其一切幕官、大小部帥。酒行,汝選驍勇者帶刀,若供給然,兩人夾一人,以擊鼓為令,自察罕以下皆殺之。」謀既定,察罕于十四日昳時從馬騎二人來田豐營。王士誠即埽地王也,其人躁勇,見察罕輕身出,意謂得間,帶刀入侍。田豐目之使退,其人誤謬,以為使之行其所謀,轉身自察罕後揮刀,中其肩。田豐知其不可止,遂擊鼓三,城中聞即開門,納田豐軍,遂擁察罕入城。城中人復推察罕為主,以拒朝廷,田豐不允。已而察罕死。有王保保者,察罕甥也,嘗養為子。察罕入城之夕,諸將校惶惑不知所從,軍中頗有異論。同僉白瑣住[127],乃察罕舊人,有機識,遂倡言曰:「總兵奉朝廷命討逆寇,總兵雖死,朝命不可中止。況今總制官王保保,曾為總兵養子,朝廷又賜其名『擴廓』,若立以為主,總兵雖死,猶不死也。」于是率先下拜,眾亦皆拜,人心始定。先是,有白氣如小索,起危宿,長五丈餘,埽太微。帝命占之,占曰:「山東當有大水。」帝曰:「不然,山東當失一良將。」即馳書戒察罕毋輕出,察罕忽之,故及于禍。帝聞其死,哭之慟。孛羅帖木兒聞之,在西京亦哭[128],曰:「察罕若在,我省用多少氣力!」中原聞察罕死,婦人小兒皆為流涕[129]。

壬寅 至正二十二年。太子酷好佛法,于清甯宮殿置龍牀中坐,東西布長席,西番僧、高麗僧列坐滿長席。太子嘗謂左右曰:「李先生教我讀儒書許多年,我不省書中何意。西番僧教我佛經,我一夕便曉。」李先生者,乃狀元李好文也。太子初學書,甚遒勁,其後放蕩無拘檢,專喜臨宋徽宗字帖,謂之「瘦筋書」。或告之曰:「徽宗乃亡國之君,不足為法。」太子曰:「我但學其筆法飄逸,不學他治天下,庸何傷乎?」

冬,擴廓克益都,誅田豐、王士誠等,餘黨械歸京師。

癸卯 至正二十三年。老的沙提調京北口、白袱等邨千餘頃,號內府稻米,供給女寵併倚納等,非奉旨不得擅支。

祁后宗族在高麗者,多蒙官爵封號,出則恃勢驕橫[130],強奪人田舍子女,高麗王屢戒之,不改。王不勝怒,盡殺祁后一家[131]。至是后聞之,謂太子曰:「兒年長,盍為我雪此恥?」時高麗王昆弟有留京師者,乃議立塔思帖木兒為王[132],而以祁族子三寶奴為元子,以將同知崔帖木兒為丞相,以兵萬人送之國,至鴨綠江,為高麗所敗,僅餘十七騎還京師。秋七月,大兵克廬州,守將左君弼遁,淮西降附。

野鴿巢興聖宮數年,蕃息數千,驅之不去,網之不盡。君子以為興聖宮,祁氏之宮也。蒙古以韃靼氏為父、翁吉刺、伯牙吾氏為母[133],家法相承,至七八傳矣。一旦家國將亡。家法先變,帝母回回氏,太子母高麗氏,此野鴿所以來巢,有關必先應也[134]。

初,庚子辛丑之歲,李察罕與孛羅常搆兵,爭晉、冀之地。帝以晉、冀分屬兩家,且諭之曰:「土皆王土也,民皆王民也,何爭之有?」而資政院使朴不花與丞相搠思監相為表裏,專一貪黷無厭,視南北兩家賂遺厚薄[135],而啖之以密旨。南之賂厚,則謂南曰:「帝有密旨,令汝併北而有之。」北之賂厚,則謂北曰:「帝有密旨,令汝併南而有之。」以此兵禍纏綿不解。監察御史傅公讓一云子敬,率同寮彈此二人。后謂太子曰:「朴不花是我資政院老火者[136],看家貧人也,臺家何無情而欲逐之,汝不能為我主張耶?」太子曰:「阿婆無憂,我盡有主張。」明日,貶傅公讓吐蕃,其餘臺官皆外除,惟老的沙在臺而已。既而新除臺官陳祖仁等十餘人,又彈劾二人事,又外除之。既而諸道臺憲皆以為言,于是太子怒,欲並去老的沙。老的沙畏禍,隨入孛羅軍中,孛羅知其冤,藏老的沙于後寢。朝廷圖形徧求之,不可得。朴不花見臺憲彈劾不行,與其黨謀曰:「十八功臣家子孫,朝夕在帝左右,我與汝等平日之所為,渠必得知,臺家亦必知之,終當為我不利。」搠思監曰:「彼皆老的沙黨也,老的沙既為孛羅所庇,必請兵來犯京師,十八人為內應,社稷能無危乎?」遂執十八人送資政院,問其謀害太子之狀。十八人不勝苦楚,皆自誣服。未幾,太子得咽喉疾,甚亟。左右曰:「願釋十八人之冤,太子之疾可無禱而免。」搠思監聞其言,令出十八人,皆安置外郡。途有死者,有以賄免者。其後,孛羅入京師,俱召還。

宏農盧氏山移五六里。

八月,陳友諒與大兵大戰于鄱陽湖,中箭而死。大兵遂進圍武昌,其子理出降,湖廣、荊、襄諸郡皆歸附。陳友諒之篡位徐真逸也,僭號「大漢」,改元大義、天元,至是亡。

甲辰 至正二十四年。三月四日申、酉時,黑氣圍日,外有兩耳,引白氣一道貫日。四月,知樞密院禿堅帖木兒,領兵犯京師。禿堅帖木兒初與丞相也先不花俱屯兵西方[137]。禿堅曾往也先屯擡飯,也先自恃尊屬,不受。禿堅忿然坐也先不花營門外,呼軍士共啖之。也先不花患其為人剛果不測,譖其有異志,遂差五府官訊之。禿堅怒曰:「我有何罪,五府來問我?」于是拘五府官,告孛羅曰:「朝廷為佞臣作弄,至尊更無公論至此[138],我當擁兵入京師,問此舉為誰?」禿堅軍將行,朴不花、搠思監稱詔書,謂孛羅與禿堅帖木兒同反,削孛羅兵柄。詔到孛羅營,孛羅手裂之,囚使者。禿堅軍至燕京,太子出古北口宜興州以避之。禿堅遣人奏帝曰:「我無負國家,國家負我,我非犯闕,願得姦臣二人而已。」帝不得已,以搠思監、朴不花付之。二人囚首至營中,禿堅為之加帽易衣,置搠思監中坐,朴不花側坐,拜,朴不花與搠思監交跪。禿堅奏帝,求擅自執縛大臣赦,又求稱兵犯闕赦。已得二赦,然後釋兵,入見帝,哭曰:「左右蒙蔽陛下,非一日矣,禍及忠良,徜循習不改,奈天下何?吾執此二人去也,陛下亦宜省過,卓然自新,一聽正人君子所為,不可復為邪說所惑,然後天下事可為,祖宗基業可固守也。」帝但唯唯而已。遂執此二人詣孛羅,厚禮之,逾三日,始問以濁亂天下之罪。復笑而問搠思監曰:「我前時賂汝七寶數珠一串[139],今何不見還?」因取似此者六串來送還。孛羅見之曰:「皆非我家故物也。」不要,復追前物,果取故物來方是。孛羅怒曰:「在君側者,貪婪如此,我何可以坐視而不清之乎?」遂殺此二人,復舉兵入清君側。七月二十五日,遂與老的沙、禿堅帖木兒擁兵俱來,屯大都門外[140],入見帝,奏曰:「國家所用人,皆貪婪輭弱,不足以濟天下大事,願召也速,除為右丞相,臣為左丞相,禿堅不花為樞密知院,老的沙為中書平章,如此同心竭力,整治庶政。」遂執讒佞數人,並倚納九人,皆殺之,逐西番僧,罷諸造作。時方修築宮墻[141],立為罷之。散驅祈后出宮,屏居厚載門外。是時,白瑣住駐軍廬溝[142],因挾太子,遁入擴廓軍中。孛羅始見帝,退謂老的沙曰:「我平生不怕天下一人,今見上,使人似不能言者,何耶?豈天威若是!今後凡省中事無大小,你可與我奏陳去也。」孛羅入京前一日,有大風從西來,黃塵蔽天,人馬皆立足不定,自西至東[143],止于更鼓樓西。孛羅之住宅,適在其處。初,削孛羅兵權時,搠思監召承旨張翥草詔。翥曰:「此大事,非見主上,不能為之執筆[144]。」乃更詔參政危素,就相府客位草之。草畢,過中書郎中曰:「我恰了一件好勾當,為朝廷出詔削孛羅兵柄,此正撥亂反正之舉也。」郎中曰:「此舉莫非撥正反亂也[145]?」客有暢勳在座,因曰:「撥正反亂,其猶裸體縛虎豹者也。」孛羅至京師,聞之,召危素責之曰:「詔從天子出,搠思監客位,豈草詔之地乎?」素無以對,欲將出斬之,左右解曰:「當時素以一秀才,豈敢與丞相可否乎?」遂止之[146]。祁后初出厚載門外,居造作提舉司局中。或言孛羅因夜巡警,至后所留宿,故后復得入宮。

雷擊延春閣西脊。

大兵攻江西諸山寨,攻贛州,陳友諒故將熊平章拒守,自冬十月至次年正月始降,遂定閩、廣之地。袁州歐道人亦歸款,率其屬歸金陵。

乙巳 至正二十五年。祁后納女孛羅,約以某日成婚。孛羅促后,后曰:「斷送之物未畢工。」孛羅曰:「女先至,斷送之物後至可也。」乃先兩日成婚。孛羅自入京,納女四十餘人,早食必同坐共食,厨中每早辦飯四十品,隨諸夫人索食。其入朝時,諸夫人盛飾餞行,各進酒一巵,荒于酒色,銳氣銷耗矣。

擴廓分兵為三支,駐大都城外,遙制孛羅,而不與之挑戰。其白瑣住領一支在通州者,孛羅命其將姚一百與之戰,一百被擒。孛羅不勝怒,自將兵與之戰。至通州取一女子,不戰而還。

五月七日,天雨白毛,長尺許,細如馬鬃。或諛于帝曰:「此龍鬚也。」帝乃命收而閤之,祀之如神。

六月二十七日,天雨魚,長尺許,城中人家皆取而食之。

七月,孛羅索帝所愛女子,帝曰:「欺我至此耶!」有秀才徐施畚者[147],居家好奇謀,而平生憤漢人不得志于當世,故難仕進。至是,命為待制。帝欲殺孛羅,與之謀,與謀者六人,曰洪保保、火兒忽答、上都馬、金那海、和尚、帖木兒不花。六人中選驍勇善刀者,皆挾刀在衣中,外皆寬衣,若聽事伺立延春閣東古桃林內[148]。時孛羅早朝,小飯畢,將上馬回去。舊例:丞相將上馬,帶刀侍衛之士,疾趨先出,上馬候丞相出,諸衛士起立于馬上,丞相就騎,然後衛騎翼丞相以行。當時丞相出,預謀挾刀者,見其不得便,相顧曰:「今日又罷了。」徐施畚搖手曰:「未也。」忽有報捷音者[149],自西北來,平章失烈門謂孛羅曰:「好消息,丞相宜奏去。」孛羅推失烈門,失烈門強孛羅偕行,至延春閣側,有杏枝自上垂,梢罥孛羅帽而墜之,失烈門遽為拾之。孛羅曰:「咄,今日莫有事!」已而又有一人突然橫過其前,孛羅方眙視,呼失烈門曰:「平章,此人面生。」言未訖,一人批其額,孛羅以手禦刀,遽呼曰:「我帶刀者何在?」有一人砍其左耳而死。遂譁傳白瑣住軍在西宮裏。老的沙亦被傷而出,孛羅騎士問曰:「我那顏久不出來,何也?」老的沙謬曰:「你那顏又發酒風,恰砍我一刀。」老的沙行稍遠,騎士又問,老的沙曰:「已被殺矣,擴廓大軍無數在西宮裏。」孛羅軍大駭,分散四走[150]。時帝居窟室,約曰[151]:「事捷則放鴿鈴。」于是,帝始出自窟室,發令百姓,見川軍者,皆許殺之。百姓上屋,擊以瓦石,死者填巷。老的沙趨至孛羅營中,將其甲士而北走,合禿堅帖木兒軍。先是,宗王辣黎謂帝已崩,孛羅為皇帝,將兵來討之,故孛羅遣禿堅帖木兒將兵迎撃之。禿堅帖木兒軍回,中途遇老的沙,禿堅帖木兒知事變,謂老的沙曰:「今上膿團,不可輔,小婦的孩兒亦非國器,不如徑赴趙王,扶立趙王,南面以定天下。」趙王始然之,終慮事不成[152],醉以酒,縛二人,送京師剮之。老的沙懼而乞憐,禿堅罵曰:「彼非害我,自害其社稷也。」趙王,太祖之屬也,當時曾與之約曰[153]:「吾與汝共天下事,倘異日社稷有難,汝當助之。」故憶其祖父之言,不從禿堅計。正宮后車必氏(《元史》云宏吉刺氏。)聞孛羅難作,薨。帝賞殺孛羅者六人功,徐施畚不受賞,一夕逸去。孛羅既死,以伯撒里為右丞相。

九月,擴廓護太子還京師。以擴廓為太傅、左丞相,封河南王,居京師兩月。擴廓在軍中久,樂恣縱無檢束,居朝怏怏不樂,朝士往往輕之,謂其非根脚官人。擴廓與左右謀之,左右勸以請出治兵,肅清江淮,詔從之。

十二月朔,日食,洛陽山鳴。

擴廓退位,伯撤里仍為右丞相,沙藍答里為左丞相[154]。

丙午 至正二十六年。擴廓既出,無意治兵,以父死未終喪,欲廬父墓側。左右或曰:「總兵既受朝命,出而中止,無乃不可乎?」擴廓左右有孫翥、趙恒者,憸人也,畏江南強盛,欲故緩其計,以密其姦,謂擴廓曰:「丞相受天子命,總天下兵,肅清江淮。兵法:欲治人者,先自治。今李思齊、脫里白、孔興、張思道四軍[155],坐食關中,累年不調。丞相合調四軍,南去武關,與大軍并力渡淮。彼若恃頑不受調,則移軍征之,據有關中,四軍惟丞相意所用,不亦善乎?」擴廓欣然從之。于是分撥關、虎等,統兵從大興關渡河以俟,先以劄付調關中四軍,張思道、脫里白、孔興俱不受調。李思齊得調兵劄,大怒,罵曰:「乳臭小兒,黃髮猶未退,而反調我耶!我與汝父同鄉里,汝父進酒,猶三拜然後飲,汝於我前無立地處,而今日公然稱總兵調我耶?」令各部曰:「一戈一甲,不可出武關,王保保來,則整兵殺之。」擴廓自是進兵關中,兩家相持一年,前後百戰,勝負未決,而國家大事去矣。擴廓由懷慶移屯彰德,彰德素蓄積糧草十萬[156],坐食之。帝始疑擴廓有異志,謂左右曰:「擴廓之出,為治兵肅清江淮也。其後不肅清江淮,而結釁關中。今也關中之戰,未定雌雄,而移兵彰德,其欲窺我京師也耶?」又怨祁后及太子,曰:「向者孛羅舉兵犯闕[157],今日擴廓總兵,天下不太平[158],爾母子誤我天下。今天下土疆分裂[159],坐受危困,皆汝母子所為也。」怒氣不已,太子致被捶楚,走而免。朝廷屢促擴廓南征,十一月,擴廓不得已,命母弟脫因帖木兒及部將貊高、完仲宜駐兵濟甯[160]、鄒縣等處,名為保障山東,且以塞南軍入北之路,復命朝廷曰:「此為肅清江淮張本也。」識者哂之。

先是,小明王駐兵安豐,為張士誠攻圍,乘黑冒雨而出,居于滁州。至是,朱鎮撫具舟楫迎歸建康。小明王與劉太保至瓜州渡,遇風浪掀舟沒,劉太保、小明王俱亡。

丁未 至正二十七年。擴廓增兵入關,日求決戰。張、李輩軍頗不支,遂使人求助于朝廷。朝廷因差左丞袁渙及知院安定臣[161]、中丞明安帖木兒傳旨,令兩家息兵罷攻,各率所部,共清江淮。孫翥進密計擴廓曰:「我每事功垂成,不可誤聽息攻之旨。且袁渙貪賄之人也,此豈其本意?可令在京贜吏,私賄其家,則袁必助我,而我事可成也。」擴廓如其計,袁果私布意于擴廓曰:「不除張、李,終為丞相後患。」于是攻張、李愈急。七月,勝負猶未決。擴廓謂孫、趙二人曰:「今日果當如何?」二人因進計曰:「關中四軍,惟李思齊軍最強;李思齊破,則三軍不攻自服矣。今關中臨陣兵將,適與彼兵等耳[162],所以老師費財,相持不決,所畏者惟貊高駐兵鄒縣[163]。以吾二人觀之,南軍必不能越王宣以侵我。且抽貊高一軍,疾趨河中,自河中渡河,急趨鳳翔,覆李思齊巢穴,出其不意,則渭北之軍,一戰可降,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[164]。關中定,然後出關中以敵南軍[165],猶未晚也。」擴廓即日從其計。貊高所部將,多孛羅之黨,行至衛輝,部將夜聚。或曰:「我為官軍,擴廓為總兵,用我敵南軍,猶云可也。今者却聞檄我行糧,星馳前往河中,渡河西趨鳳翔。李思齊乃官軍也,以官軍殺官軍,如何?」于是河西平章船張知院、沙劉參政投刀誓眾曰[166]:「不必多言,五鼓罷,扶貊高作總兵,不從則殺作血城以去。」約定,各率兵以待。八月六日,天未明,如其言以叛。貊高即使其首領兵胡安之控告朝廷[167],使謝雪兒領精騎北奪彰德,使沙劉領精騎西奪懷慶。往彰德者,騎少兵精,偽作使人以據之,殺擴廓守將范國英。往懷慶者,騎多兵冗,懷慶守將黃瑞覺之,閉城不得入。時擴廓在洛,而其隨從部將盡在懷慶,識者以為貊高此舉終不成大事矣[168]。先是,朝廷見擴廓不受調,而搆兵仇殺,方議削其軍權,而未得其說,見貊高使來,大喜,升貊高知院兼平章,總河北兵。且詔擴廓率潼關以東兵下淮南;李思齊等四軍出武關,下襄、漢;貊高率河北軍與也速及脫因帖木兒、完者仲宜兵下淮東。然脫因帖木兒盡劫掠山東以西民畜,而西聚衛輝;擴廓盡率河洛民兵而北渡懷慶;貊高懼擴廓兄弟有夾攻衛輝之勢,亦盡劫掠衛輝民畜而北歸彰德,朝廷無如之何。有帖臨沙、伯元臣、李國鳳者[169],進謀于太子曰:「向日詔書令各將將本部,分道進兵,而不立大將以總之,宜其不相從也。古者,太子入則監國,出則撫軍,太子何不奏主上,立大撫軍院以鎮之?凡指揮各將,皆宜出自撫軍院,然後行使權歸于一,而自內制外,庶幾可為。而貊高一部,背擴廓向朝廷,此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,然後可也。」于是,開大撫軍院于京師,專制天下兵馬,省臺部院皆受節制。以貊高首倡大義,賜其所部將士,皆為忠義功臣名號。

九月,大軍攻平江,擒張士誠,遂平福建、兩廣,擒友定[170]。貊高率兵攻真定,不克而還。

張士誠者,名九四,初起泰州,後據高郵,入平江、浙西、淮東諸郡,號稱吳王,國號「天佑」,至是而亡。

十月,國朝大軍平定河海。十月,平定山東。

擴廓自懷慶北據澤州。

戊申 至正二十八年。春,朝廷誘擴廓將李景昌,封為國公,景昌以汴梁歸之。誘關保,亦封為國公,關保亦以晉、冀歸之。擴廓自澤州退據平陽。

三月,貊高率兵攻懷慶,不克。

武庫火。

四月,大軍平定汴梁,河南諸州,相次降附。擴廓退據太原。

五月,詔下剿除擴廓,令關保與貊高合勢攻其東,張思道、李思齊、脫里白、孔興合軍攻其西。

閏七月一日,大軍自中灤渡河,三日平衛輝,五日平相,七日平廣平,八日平順德。

是月二日[171],貊高出兵逼太原城為陣。貊高輕脫,從數騎巡陣。擴廓部將毛翌望見之,易旗幟,駐兵于其西角,貊高果誤入其陣,即合擒之[172]。時關保營在貊高營西,未及出布陣,急縛貊高示之。營軍亦皆潰散,關保亦被擒。二將被擒,所部將士皆降于擴廓。

六月,大雷雨電,雨中有火,燒白塔寺。先是,七月二十一日,大軍自通州進兵克永平,也速軍潰,于是檀、順、會、利、大興等處,以次皆降附焉[173]。大軍又攻潼關,張、李、脫、孔四軍,亦皆潰而西矣。朝廷聞關、貊軍敗被擒,大驚,遽罷撫軍院,歸罪太子,殺伯元臣、李國鳳,盡復擴廓舊有爵位。差哈完太子來督擴廓[174],出援燕京,且勤王禦敵。擴廓得詔,乃提軍向雲中。或曰:「丞相率師勤王,宜出井陘口,向真定,與河間也速軍合勢,可以邀截南軍。若入雲中,至燕京迂途千里,無乃不可乎?」擴廓曰:「我潛師由紫荊關口入[175],出其不意,豈不可乎?」趙恒、曩元輝則曰:「朝廷開撫軍院,步步要殺丞相,乃要勤王!我駐軍雲中,觀其成敗為計耳。」

後七月二十七日,大軍至通州。帝得報大懼,即日委淮王帖木兒不花、丞相慶童留守大都。二十八夜,帝即捲其女子玉帛[176],出居庸關,遁入上都。

八月三日,大軍至齊化門外,一鼓而克全城。淮王帖木兒不花、丞相慶童、大都路總管廓允中[177]、中書左丞丁敬可皆死之。是歲,即國朝洪武元年之歲也。

十一月,擴廓軍數十萬駐太原。十二月,大軍自盌子城入,破擴廓于澤潞。是月,擴廓部將賀宗哲,領兵來援晉、冀[178],駐龍鎮衛口子[179],去太原七十里,而大軍至,先鋒常遇春夜斫擴廓營,侵及擴廓中軍,擴廓匹馬隻靴夜遁。于是晉、冀之地皆平。

先是,大都平,馳奏南京,奉勅旨改為北平府,仍令常遇春經營北方。其年五月,平永平等處。九月,平遼陽,獨上都與紅羅山未平。庚申帝在上都,紅羅山在東南,也速駐兵在焉。上都恃有紅羅山為之籓籬,紅羅山恃上都為救援而不設備。常遇春使人覘之,即以大兵銳騎銜枚,具十日糧,晝夜兼行,六月二十八日即破紅羅山[180],七月二十七日破上都城。庚申帝乘天未明出城遁,挈其后妃入于和林,在大漠之北,前太祖所都之地。八月二十一日,平懷慶、鞏昌、平涼、臨洮諸府[181],而天下遂大定于萬萬年矣。

野史斷曰:嗟夫!平定江淮,大事也,而帝付之擴廓,擴廓受之于庚申帝,何其易哉!且以世祖平江南言之。世祖欲伐江南,議論數年,或以為可伐,或以為不可伐,而劉太保秉忠曰:「未有其人。」其後伯顏自西域奉使來,太保見之,喜而告帝曰:「伐江南有其人矣。」召之使前,世祖亦喜曰:「汝豈諸侯王臣哉?其留事朕。」自伯顏受命出師,世祖日夕憂懼,或日中不食,或中夜起坐。夫以世祖為之君,伯顏為之臣,兢兢業業,尚不敢必其有成功也。觀庚申帝漫爾而命擴廓,擴廓亦漫爾而受之,其根本已非矣。而又庚申帝宣淫于上,擴廓肆愚于下,上淫而下愚,上虐而下暗,處則昧經國之大計,出則失兵家之神機,及大兵一動,君臣俱及其禍,豈不宜哉!

帝在位三十六年[182],當元統、至元間,帝受制權臣,相繼或死或誅[183],帝恐懼之心弛,而寬平之心生。故至正改元之後,復興科舉,行太廟時享,賜高年之帛,蠲免天下民租,選儒臣歐陽玄等,講五經四書,譯《貞觀政要》,出厚載門耕籍田,禮服祀南郊,立常平倉,因水旱、盜賊下詔罪己,盡蠲被灾者田租,又命使宣撫十道,凡此皆寬平之心所為者也。惜乎元朝之法[184],取士用人,惟論根脚,其餘圖大政為相者,皆根脚人也;居糾彈之首者,又根脚人也;莅百司之長者,亦根脚人也。而凡負大器、抱大才、蘊道藝者,俱不得與其政事。所謂根脚人者,徒能生長富貴,臠羶擁毳,素無學問。內無侍從臺閣之賢,外無論思獻納之彥,是以四海之廣,天下之大,萬民之眾,皆相率而聽夫臠羶擁毳、飽食煖衣、腥羶之徒,使之坐廊廟,據樞軸,以進天下無籍之徙。嗚呼!是安得而不敗哉?故庚申帝寬平之心因是益進矣[185]。是故《易˙大傳》有曰:「危者,安其位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;亂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,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。」向使庚申帝持其心常如至正之初,則終保天下,何至于遠遁而為亡虜哉!

庚申帝幼時,嘗貶居廣西靜江府,寓大圓寺[186]。其未至寺時,朝廷命刑部侍郎哈刺八失館伴南行。舟泊劉家山下,忽有三猢猻拜于岸上,手中若有所獻。帝命妳公受之,則山東果也,舟人皆異之。帝因呼上船,則俯拜如初。帝問之曰:「汝更有伴侶乎?」猢猻手指岸上,帝因使舟人隨其後視之。行三四里,至一洞,羣猢猻多至百數,皆相招呼以行,至船側,皆俯伏再拜。帝大喜,命舟人以舟皆載之以行,至所寓寺中,則告之以其故。其長老號秋江者,心獨異之,放之寺後山上。帝又命寺中曰:「羣猢猻當餐我飯,汝不可以饑之,日為我設兩餐。」自後,每飯聞雲板響,羣猢猻皆累累然携負幼小而來,故土人號為「猢猻寺」。其後,寺遂以此為名。後帝即捨與本寺常住,租五千供之。帝居寺時,長老秋江亦嘗教之讀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[187],日寫字兩張。及召回京,收書冊紙筆藏小皮匣中,手自開閉,用馬馱之前行[188]。頭髮常生蟣蝨,使民嫗捕之,告嫗曰:「是雖血食于我,我不忍殺之,不如以紙裹之,懸于屋簷下,冷殺可也。」然亦時薄劣,常鑽地穴,溺其中,和成泥[189]。又嘗領羣兒二三十餘,竿紙為旂,插城上。又好養八角禽而調習之,或飛泊池枯木枝上,即不顧靴[190],下水捕之,嘗為長老秋江所禁止。秋江又教之曰:「太子乃國家金枝玉葉,不比凡民,見大官人來,切不可妄發言,亦不可不自重。」由是,司官府官來,輒坐長老法座上,正身危坐,一無所言;司官府官出,即下座嬉戲如初。蓋其性度如此[191],一時勉強,素非涵養有之[192]。哈刺八失常受密旨,有侵害帝意,及見羣猢猻之畏伏狀,以為終有天命,始不敢有逆心。後羣猢猻自帝北還,復携其類返故山[193]。有老猢猻三十六枚,盡日哀號江岸,逾數日,皆擲死。識者以為帝在位三十六年之驗也。

予聞之友人暢申之曰[194]:「帝不嗜酒,善畫,又善觀天象。」當沙、關之陷上都也,已而東行,左右勸帝出避之,帝知天象無傷,大言曰:「毋多言,有福者任其自來,吾何避之有?」及大軍南來,帝復觀天象,左右勸帝守京師以待援,帝搖首不從,即日遁去。始雖留意政事[195],終無卓越之志,自溺于倚納大喜樂事,耽嗜酒色,盡變前所為。又好聽讒佞,輕殺大臣,致使帝舅之尊,帝弟之親,男女雜揉,何殊聚麀?其後祁后諫己,強其子使學佛法。文公有云:「中國一變為夷狄,夷狄一變為禽獸。」堂堂人主,為禽獸行,人紀滅亡,天下失矣。或曰:庚申帝以昏愚而失天下,非也。庚申帝豈昏愚者哉!觀其欲殺是人也,未嘗不假手于人,外為不得已之狀,內實行其欲殺之志。其問甲則曰:「乙與汝甚不許也。」問乙則曰:「甲與汝甚不許也。」及甲之力足以去乙,則謂甲曰:「乙嘗欲圖汝,汝何不去之也?」乙之力足以去甲,則亦如是焉。故其大臣死,則曰:「此權臣殺我也。」小民死,則曰:「此割據弄兵殺我也。」人雖至于死,未嘗有歸怨之者,豈昏愚者所能為之也!

或又曰:庚申帝以優柔不斷失天下,亦非也。庚申帝豈優柔不斷者哉!自至正改元以來[196],凡權臣赫赫跋扈有重名者,皆死于其手,前後至殺一品大官者,凡五百餘人,皆出指顧之間,而未嘗有悔殺之意,此豈優柔不斷者所能哉!然則竟以何者而失天下?曰:由其陰毒故也。且自古有天下之君,莅九五之位,惟秉陽剛之德、總攬陽剛之權者,為能居之。若操陰毒之性者,適足亡天下耳!故《大易》稱聖人之德也,必曰「聰明睿知,神武不殺」而後已。夫外有聰明之聞見,內有睿知之機運;外有神武之雄略,內有不殺之仁慈[197];外聰明而內睿知,外神武而內不殺,然後為聖人之全德,而可以居九五之大位。彼庚申帝者,何足以語此?而其為亡虜也,不亦宜乎!嗚呼!殺之為言,豈為人上之心哉!殺一惡人而使天下之為惡者懼,使天下之為善者喜,如此而後殺之,是天下殺之也;殺一善人而使天下之為惡者喜,使天下之為善者懼,則為人上者,甯不殺可也!古之聖人不殺者,其此之謂夫[198]。

葛溪先生,姓權名衡,字以制,吉安人,葛溪其號也。隱太行山彰德府黃華山二十八年不仕,太不花丞相、李察罕嘗以禮聘,俱不應。洪武辛亥,偶在海陵鹽船中相見。著書甚多,年六十餘,其子間關往北尋見,苦請還鄉,于是附鄉人鹽船回。與予言始寓臨江,蓋隱德碩學之士也。因閱此錄,遂廣其傳云。金華宋濂。

注釋:

[1] 「昨夕火星犯后妃座」,「座」原無,據明抄本補。

[2] 「當帝自廣西來京師」,「自」原作「在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3] 「我如何救得你」,「你」原作「徐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4] 「后乃世祖后察必之曾孫也」,「世祖后」原作「世宗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5] [任箋]「休教讀漢兒人書」,「兒」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6] 「漢兒人讀書好生欺負人」,「漢兒人讀書」原作「解人又其間」,據《學津》本改。

[7] 「品官畜馬有差」,此句原作「有差品官畜馬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8] 「河南棒胡反」,「棒胡反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9] 「河南鵲山縣人」,「鵲山縣」原作「散山縣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0] 「鹿邑岡」,明抄本作「鹿邑杏岡」。

[11] 「妻佛母」,「妻」原作「母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2] 「竊以告其師吳直方行可」,「吳直方」原作「胡行可」,據《學津》本及《元史》改。按吳直方,字行可。

[13] 「喚當值掾吏來傳聖旨」,「聖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14] 「總管撤思麻」,「麻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15] 「經五日久」,「久」,明抄本作「又」,屬下讀。

[16] 「獨歸睗不從」,「睗」原作「賜」,各本同,據《元史》改。又此句下明抄本有「縛之」二字。

[17] 「故天下多歸睗自此始」,此句《學津》本作「故天下義之」。

[18] 「乳脫脫家,呼脫脫為奶公」,此二句原作「祁,脫脫妻,人皆呼脫脫為乃公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9] 「伯顏久有異志」,「伯顏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伯父」。

[20] 「特使平章沙只班召其館客范匯」,「特」,此上原衍一「時」字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刪。「沙只班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沙加班」。

[21] 「詣城上開讀詔書畢」,「詣」原作「諸」,據《學津》本改。

[22] 「但見奴婢殺使長」,「見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23] [任箋]「乃貶太后東安州安置」,「東」原無,據《元史》補。

[24] 「乃遣云都赤月怯察兒押送瀋陽」,此句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將至瀋陽」四字。

[25] 「月怯察兒追及之」,「及」原無,據明抄本補。

[26] 「而乃專作戲嬉」,此下《學津》本有「嘗忤帝意」四字。

[27] 「昔文宗制詔天下」,「詔」原作「治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28] 「人皆掩鼻過之」,「皆」下明抄本有「撩衣」二字。

[29] 「其嗇也如此」,「嗇」,《學津》本作「豐」。

[30] 「阿乂赤即借觀」,「即」原作「都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31] 「從旁促阿乂赤」,此句明抄本作「從旁提阿義赤臂」。

[32] 「嗾參政佛喜問曰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「喜」均作「嘉」。

[33] 「君所言無不聽」,此句原作「所行言無不聽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34] 「金口高水河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金口水河」;《學津》本作「金口水」。

[35] 「金口高水瀉下湍悍」,此句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「瀉」字下均有「而」字,明抄本則作「金口高水瀉而下,其水湍悍」。

[36] 「常幸宣王閣」,「幸」原無,據明抄本補。

[37] 「在朝鬱鬱」,此下明抄本有「不得志,擴廓入朝為左丞相,封河南王,位太傅,出總天下兵,奏曩加孫」二十七字。

[38] 「相顧問曰」,「顧」原作「過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39] 「國生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監生」。下同。

[40] [增校]「答失八都魯」,原作「答失八都」,《箋証》作「答失八都祿」,此據《元史》本傳增「魯」字。

[41] 「元載門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厚載門」。

[42] 「並出宮女」,「出」原無,據明抄本補。

[43] 「掾史遂與......此易耳」,此數句明抄本作「掾史遂與國史院典籍危素謀之,素曰:丞相不喜,若非錢糧無可措畫乎?此易耳」。《學津》本作「掾史遂與國史院典籍謀之曰:丞相非不喜,蓋因錢糧無可措畫乎,然此亦易耳」。

[44] 「十有七日」,明抄本無「十」字,《學津》本作「七日」。

[45] [增校]「以常平倉得法」,此句前《箋証》多「至是取守令」五字。

[46] 「給事中」,「中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47] 「給事中」,「中」原無,據同上補。

[48] 「廣平王」,「平」原無,據明抄本及《明史》補。

[49] 「別兒怯不花」,原本及各本皆作「別怯兒不花」,據《元史˙宰相年表》及本傳改。[任箋]「右丞相」,「右」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50] 「命選天下郡守」,此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各選其人」四字。

[51] 「同嬉戲一日帝與祁后同席坐偏殿太子愛育失黎達臘與加刺張」凡二十六字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52] 「愛育失黎達臘使加刺張負己作老鴉聲」,「負」原作「偕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53] 「黑色五明」,「明」原作「名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54] 「然亦未嘗見帝也」,「嘗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敢」。

[55] 「今日幸親終服闋」,「日」,明抄本作「者」,《學津》本作「不」。

[56] 「知脫脫有意興作,蓋前為相無聞」,此二句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知脫脫有意興作庶事,蓋謂前相無聞」。

[57] 「及議定」,「及」原作「乃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58] 「本郡鴉路有上馬賊」,「鴉」,明抄本作「淮」。

[59] 「山東」,原作「水東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60] 「潁上」,此上明抄本有「起」字。

[61] 「蘄黃」,此上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起」字。

[62] 「德陽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德安」。

[63] 「襄」,原作「湘」,據明抄本及《元史》改。

[64] 「外四人因而得入」,「外」下明抄本有「城」字。

[65] 「從之者亦百餘萬」,「百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作「十」。

[66] 「河南漢人可盡誅乎」,此句原作「河南漢人可追乎」,據明抄本原校及《學津》本改。

[67] 「元朝之國祚可盡矣」,「元朝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皆作「胡元」。

[68] 「然三將但以酒色為務」,「然」原作「其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69] 「軍士但以剽掠為務」,「務」原作「營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70] 「赫厮策馬望見紅軍陣大」,「策」原作「軍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71] 「言走也」,「言」上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華」字。

[72] 「至正十二年」,「十二」原作「十三」,據曆例及各校本改。

[73] [任箋]「芝麻李遁去」五字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74] 「河南北供億萬計」,此句明抄本作「河南北供給計億萬」。

[75] [增校]「水由故道行」,此句下《箋証》據《學津》本補「先是,河南北童謠云:『石人一隻眼,挑動黃河天下反。』及魯治河,果于黃陵得石人一眼,而汝甯始亂。」三十八字。

[76] [增校]「蛙林」,《箋証》作「哇麻」,未知屬是。

[77] 「帝弟也」,「弟」原作「舅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78] [任箋]「襲據高郵」上原有「劉福通」三字,據《學津》本刪。

[79] 「張士誠起兵泰州,襲據高節,截南北路」,此數句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作「張士誠起兵泰州白駒場,據高郵,截南北路」。

[80] 「脫脫在京不可」,此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諧」字。

[81] 「脫脫始無援矣」,「無」下明抄本有「內」字。

[82] 「出征高郵」,此下《學津》本有「十月大軍至高郵,連戰大捷,分兵平六合,進圍高郵」。

[83] 「天下想望其來」,此句明抄本作「天下想望其風采」。

[84] 「兵圍高郵三日」,「日」,明抄本作「月」。

[85] [任箋]「中書右丞哈麻諷御史大夫」,「丞」下原有「相」字,據《學津》本刪。

[86] 「後卒敗亡」,原作「又卒後敗亡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

[87] 「吳太保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吳天保」。[增校]《元史˙順帝本紀》亦作「吳天保」。

[88] 「陳生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生陳」,《學津》本作「王陳」。

[89] 「哈麻陞為右丞相」,「右」,按《學津》本及《元史˙宰相年表》當作「左」。

[90] 「知人為安民之方」,「方」原作「效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方」,據改。

[91] 「二日陷和州」,「二日」,明抄本作「二月」。

[92] 「三日破廬州」,「三日」,明抄本作「三月」。

[93] 「宣讓棄城」,此下明抄本有「由浙」二字。

[94] 「為天下士大夫所譏笑」,「譏」原作「議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95] 「休入陽臺」,「休入」原作「伏人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「臺陽」,原校勘記云疑當作「臺院」。

[96] [增校]「升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」,「政事」原無,據《元史˙答失八都魯傳》及《箋証》補。

[97] 「浙糧不通故也」,「浙糧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海運」。

[98] [任箋]「以白衣聽調」,「聽」下原有「達失」二字,據《學津》本刪。

[99] 「于是二將皆渡河」,此句下明抄本缺四字而下有「相次失守矣」。《學津》本此句作「于是二將皆渡河而北,河南之境相繼而陷」。

[100] 「五月」,此起至「受詔鎮守西京」一段,《學津》本作「劉福通入據之,迎其主小明王于亳州,入都于汴梁之皇城。分河北之關先生、沙劉二領兵入晉、冀,由朔方攻上都,分淮安趙君用部將毛貴兵合田豐趨大都。而帝方與倚納十六(人)行大喜樂法,帽帶金玉佛,手執數珠,以宮女十六人首垂髮數辮,戴象牙冠,身披纓絡大紅銷金長短裙襖,雲裙合袖,天衣綬帶鞋襪,唱《金字經》,舞《燕兒舞》,名《十六天魔舞》。又有美女百人,亦皆纓絡,各執加已剌股般之器,內一人執鈴奏樂,又宮女十一人練捶髻勒帕常服,或用唐帽窄衫,所秦樂器用龍笛、頭管、小管、箏、琵琶、笙、胡琴、響板、拍板,以宦者長安不花領之。每遇宮中贊佛,則按舞奏樂,宦官並受秘密戒者不得預。是時答失八都魯死,其子羅帖木兒代領其眾,朝廷因而使之鎮西京。」

[101] [任箋]「馮長舅」,原作「馮長勇」,據《元史》改。

[102] [任箋]「大刀敖」,原作「大力敖」,據《元史》改。

[103] [任箋]「分淮安趙君用部將」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104] 自「答失八都魯既死」以下四句,《學津》本無。

[105] 「劉哈刺」以下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不花」二字。「晉」,明抄本作「秦」。

[106] 「達魯花赤完者帖木兒」,原作「達兒花赤兒者完帖木兒」,據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07] 「陳友諒乘勢下江南」,「陳友諒」,此上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是歲」二字;「江南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江東」。又,此起至「于江州建都焉」,《學津》本無。

[108] 「駐軍遼陽」,「軍」原作「居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

[109] 「縮跡不前」,「縮跡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宿留」。

[110] 「時張士誠據浙西有糧」,「有糧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111] 「而浙江四分強」,「浙江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作「江浙」。

[112] [任箋]「左丞成遵」,「丞」下原有「相」字,據《學津》本刪。

[113] 「兀良歹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兀良哈歹」。

[114] 「搠思監為右相」,「相」原作「丞」,據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按《元史˙宰相年表》是年搠思監為右相。

[115] [任箋]「老的沙欲自為之」,「老的沙」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116] 「老的沙為大夫」,此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二人既拜」四字。

[117] [任箋]「陽翟王阿魯輝帖木兒」,「陽翟王」原作「魯王」,據《元史》改。

[118] [任箋]「行至稱海」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119] 「高麗王奔耽羅」,「奔」原作「奢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20] 「惟破頭潘及裨將左李率輕騎萬人」,「及」原無,據明抄本補。《學津》本作「並」。

[121] 「其將守龍興者」,「將」原作「偽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

[122] 「趙君用」,原作「趙思用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元史》改。

[123] 「埽地王互相攻」,「攻」,此下明抄本有「伐」字。

[124] 「即以朝命授豐為山東平章」,「山東」下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行省」二字。

[125] 「為營圍數日」,「日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月」。

[126] 「十五日察罕必巡兵圍」,「兵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長」。

[127] [任箋]「白瑣住」,原作「白瓚住」,據《學津》本改。

[128] 「孛羅帖木兒聞之,在西京亦哭」,「在西京」三字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在「聞之」上。

[129] 「婦人小兒皆為流涕」,此句明抄本作「婦人小兒皆為之嗟嘆,或至流涕」。

[130] 「出則恃勢驕橫」,「出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久」。

[131] 「盡殺祁后一家」,「家」,明抄本作「宗」。

[132] [增校]「塔思帖木兒」,「塔」原作「撘」,《箋証》作「搭」,此據《元史˙順帝本紀九》改。

[133] 「翁吉刺伯牙吾氏為母」,「刺」原作「利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34] 「有關必先應也」,「關」原作「開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135] 「視南北兩家賂遺厚薄」,「視」原作「袒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36] 「朴不花是我資政院老火者」,「火」原作「大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37] 「禿堅帖木兒初與丞相也先不花俱屯兵西方」,「兵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田」。

[138] [增校]「至尊更無公論至此」,「至此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作「如此」,屬下讀。

[139] 「我前時賂汝七寶數珠一串」,「一」,《學津》本作「六」。

[140] 「屯大都門外」,「門外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北門」。

[141] 「時方修築宮墻」,「修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課」。

[142] 「白瑣住駐軍廬溝」「廬溝」,原作「廬州溝」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刪。[任箋]「白瑣住」,原作「白瓚住」,據《元史》改。

[143] 「自西至東」,「至」原作「自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

[144] 「不能為之執筆」,「能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敢」。

[145] 「此舉莫非撥正反亂也」,「此」上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相公」二字。

[146] 「遂止之」,此句下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且以負天下才名,乃除和林省左丞,即時上道」三句。《學津》本此三句中「且以」作「以其」。

[147] 「徐施畚」,明抄本「畚」作「圖」,下同。《元史》卷一一七《寬徹普化傳》作「徐士本」。

[148] 「古桃林內」,「古」,當為「杏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桃杏林內」。

[149] 「忽有報捷音者」,「有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又」。

[150] 「分散四走」,「分」原脫,據明抄本補。

[151] 「約曰」,「曰」原作「白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52] 「終慮事不成」,「終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中」。

[153] 「當時曾與之約曰」,「時」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世祖」二字。

[154] [增校]「沙藍答里為左丞相」,「沙」字原無,據《箋証》及《元史˙宰相年表二》補。

[155]  [任箋]「張思道」,原作「張師道」,據《元史》改。

[156] 「彰德素蓄積糧草十萬」,「十」上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數」字。

[157] 「向者孛羅舉兵犯闕」,「孛羅」原作「擴廓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58] 「不太平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尾大不掉」。

[159] 「今天下土疆分裂」,「今天下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160] 「完仲宜駐兵濟甯」,「完仲宜」,「仲」原作「抖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又後文有「完者仲宜」。

[161] 「朝廷因差左丞袁渙及知院安定臣」,「朝廷」原脫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[增校]「左丞袁渙」,「丞」下原有「相」字,據《箋証》及《元史˙宰相年表二》刪。

[162] 「適與彼兵等耳」,「適」原作「通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63] 「所畏者惟貊高駐兵鄒縣」,「貊高」下原衍一「完」字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刪。

[164] 「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」,「此」原無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補。

[165] 「然後出關中以敵南軍」,此句「關中」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有「軍」字;「敵」原作「適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

[166] [增校]「沙劉參政投刀誓眾曰」,「投刀」,《學津》本作「拔刀」。

[167] 「貊高即使其首領兵胡安之控告朝廷」,「兵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官」。

[168] 「識者以為貊高此舉終不成大事矣」,「貊高」下原衍一「完」字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刪。

[169] 「李國鳳」,原作「李鳳國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改。又《明史》亦作「李國鳳」。

[170] 「友定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作「陳定觀」。

[171] 「是月二日」,「二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原缺,《學津》本作「一」。

[172] 「即合擒之」,「合」原作「分」,據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《學津》本作「令」。

[173] 「先是......以次皆降附焉」數句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在後文「先是大都平」前;「七月」作「五月」。

[174] 「差哈完太子來督擴廓」,「差」上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閏七月」三字。

[175] 「我潛師由紫荊關口入」,「關」原作「門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176] 「帝即捲其女子玉帛」,「女子」,明抄本作「子女」。

[177]「廓允中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郭允中」。[增校]《箋証》據《元史》改「廓」為「郭」,但查《元史》無「郭允中」,惟《明史紀事本末》卷八《北伐中原》條云:「八月二日庚午,徐達等進師取元都,至齊化門,將士填壕登城而入......左丞丁敬可、總管郭允中皆死之。」

[178] 「領兵來援晉冀」,「來」,原在「領兵」前,此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乙正。

[179] 「駐龍鎮衛口子」,「口子」原倒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乙正。

[180] 「六月二十八日即破紅羅山」,「二十八日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二十二日」。

[181] 「平懷慶鞏昌平涼府臨洮諸府」,「諸」原無,據《學津》本補。

[182] 「帝在位三十六年」,此句下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野史斷曰」四字,《學津》本「斷」作「記」。

[183] 「相繼或死或誅」,此句首《學津》本有「其後權臣」四字。

[184] 「惜乎元朝之法」,「元朝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夷狄」。

[185] 「故庚申帝寬平之心因是益進矣」,此句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脫缺,《學津》本作「故庚申帝有寬平之心,一變而為驕惰之心,驕情之心既生,而哈麻邪淫之說進矣」。

[186] 「大圓寺」,「圓」原作「圖」,據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87] 「長老秋江亦嘗教之讀論語孝經」,「讀」下原衍一「書」字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刪。

[188] [任箋]「用馬馱之前行」,「馱」原作「駝」,據《學津》本改。

[189] 「和成泥」,此句下《學津》本有「以作戲具」四字。

[190] 「即不顧靴」,「靴」下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有「襪」字。

[191] 「蓋其性度如此」,「度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之」。

[192] 「素非涵養有之」,「有之」,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作「自然也」。

[193] 「復携其類返故山」,「携」,原作「移」,據明抄本改。

[194] 「予聞之友人暢申之曰」,「予」上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均有「野史斷曰」四字。

[195] 「始雖留意政事」,「政」原作「故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96] 「自至正改元以來」,「至正」,明抄本、《寶顏》本均作「至元」。

[197] 「內有不殺之仁慈」,「仁」原作「神」,據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、《寶顏》本改。

[198] 「古之聖人不殺者其此之謂夫」,此句明抄本、《學津》本均作「故曰古之聖人聰明睿智神武不殺者,其此之謂夫」。